新月低着头任由前面闹着,眼前的佳肴不过只是走个过场,能在这种场合里吃的满嘴生香,真的也算是个人才了。
她加了片笋片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只是这笋片浸了鸡汤,她吃着,也是如刀子在嘴中,瑶儿拿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新月“吐出来吧,大嫂。”
新月笑“还是你懂我。”
说着,接过帕子,把嘴里的笋片吐了出来,但是因为味道涌,让新月有些恶心,按捺不住的干呕了一声。
新月这一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足够把小范围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幸好瑶儿机灵,弓起了腰,装作呕吐的样子,她刚刚有孕,呕吐倒也是正常。
抬头见众人都在看她,瑶儿笑了笑,主动站了起来“既然打扰了诸位大人和夫人用膳的雅兴,那瑶儿就与诸位玩一个“藏物”的游戏,以供诸位开怀。”
“你有了身子,小心一些,朕允你坐着”陛下抬眼,看了一眼瑶儿,还是忍不住的笑了笑。
“是,还请妾身到后堂准备一下。”
“去吧”陛下不悦,王公大臣们,自然也大气都不敢喘,也幸好有些不甚争吵的玩乐,可以缓和。
瑶儿走到皇后娘娘身边,附耳与她说了几句,皇后点了点头,派了几名宫女给她,不一会,新月见瑶儿叫走的宫女,手里拿着托盘,游走于一种女眷,大人身边,低声的说了什么后离开了。
瑶儿临走时,吩咐了新月,新月也站了起来,对陛下说“见瑶儿还要准备一会,小女也来献丑了。”
“哦,不知新月准备了什么才艺啊?”陛下喝了杯中的酒,看了新月一眼,展眉笑了笑。
“倒也没什么,只听皇后娘娘有一把凤首的箜篌,可请娘娘借小女一用。”
“用得,来人,快去拿”皇后没想到一向游离在外的新月,居然会主动站出来,然后看了一眼柴壁君,新月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变动,想来皇后做这么一盘棋,怕是想要在人们面前,表露出柴郡主的才艺,而且她也定是准备许久了,别的人在她前后,都只能是陪衬。
说着,两个宫女就捧着一只大盒子走了进来,又有两个宫女在宫宴正中的台子铺了一张席子,新月双膝向前,席地而坐。伸手从左边的宫女手里接过那只凤首箜篌。
这支箜篌,发音的音箱在,如头发丝一样的铜丝拧结成股,为琴弦,箜篌头为一凤首,通身漆木,画着凤凰的图案,虽然皇后并不会弹奏箜篌,但这样的乐器,也只有皇后可以有。
新月将琴的轸木放在膝,双手怀抱着箜篌,扬起了雪白的颈子“今日是除夕,小女就吟唱一曲吟咏一首,还请诸位不要嫌弃。”
“好,你有心了。”陛下坐直了身体,勉强打起了精神。
新月伸手调了调有些松散的琴弦,第一个音符从她的指间流出,新月试了几下,就找到了一首调子,清了清嗓子,开始念诗“玉壶春漏咽铜龙,书栋尘飞曲未终。樽酒渌醅和蚁泛,窗灯红焰隔纱烘。水沉烟袅风微起,霜桧阴圆月正中,苦恨当关催夙驾,平明入谒未央宫。”
曲毕,新月扶着琴头,看向首座的陛下。她的箜篌弹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毕竟今日并不是她出风头的日子,只是她的声调柔和,如诗里那随着微风而动,自水中,飘然而起的烟气,自各处,袅袅不散。
陛下点点头,说出了这首诗的来历“这是,杨大年的诗?”
“是,杨文公的《夜宴》,虽写的不是除夕夜宴,但在此情此景中,倒也甚是合宜呢,陛下您说呢?”
“既有红焰火,又有绿蚁酒,还有这昆山玉碎的凤凰音,自然,是十分合宜的,不过,你姑母是用心教你了。要知道你母亲,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公主,可是那十根指头,别说是拨弄这清脆的琴音,缝衣针都拿不得啊。赏,好好地赏。”提起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陛下端起酒杯,宫女也递给了新月一杯酒,新月微微笑着,与陛下对饮了一杯“谢舅舅。”
“再来一曲?”陛下也听出新月的箜篌并没有弹出她的实力,于是想让她再来一曲。
新月摇摇头“小女就不在这里多献丑了。倒是今日,在皇后娘娘宫里,见到了柴郡主,从小就听母亲说,郡主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后来姑母还说我能有柴郡主一半的聪慧就好了,今日恰逢皇后娘娘给机会,不如让小女见识一下?”
“哦?你姑母眼高于顶,竟也知道君儿?”这是皇后没能想到的。
“娘娘可别说了,不管只是新月,妾身小的时候,也没少被母亲念叨,说郡主五岁就会写字,十岁就能坐在绣架,绣百鸟图呢。”珊儿也站了出来,佐证了新月的说法。
“回皇后娘娘的话,小女也是,从小就被母亲教导,要以表姐为榜样呢,您就请郡主出来,让我们看看吧。”说话的,是沐郡主。她今年才进京,只身一人住在舅舅家中。
她的母亲是皇后和柴王爷的亲妹妹,父亲则是南以王沐雄,这也是一位贵女呢。
“哦,本宫竟不知如此君儿你的名声在闺中这么有名。既然新月,珊儿还有绢儿都这么说,那你可要表演一下?”说着,皇后看了一眼坐在沐绢身边的柴壁君。
柴壁君不可细闻的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立在新月的身边,惶恐的板起了脸“小女何德何能啊,只是母亲和姑母教导的好。”
新月站了起来,对柴郡主一礼“那这个舞台,就让给郡主您了。”
“新月啊”陛下叫住了正在下台的新月,新月被陛下叫住,心中一惊,赶紧立住,看向陛下“小女在。”
“刚才你的箜篌和诗都演得不错,传旨,赏赐徐新月为郡主,赐潘池三百里为封地。”
“这…”皇后见好不容易为柴壁君搭好的戏台子,目光又被新月夺去,而柴壁君虽然也是郡主,但是和他们柴王府一样,名下并没有任何封地,这难道是…
皇后看着真的十分惶恐,都已经跪在地的新月,才觉这应该不是这个妮子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设的局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小女无才无德,家兄,家兄又犯了错,何以颜面接受陛下的赏赐,还请陛下三思啊。”新月看了一眼柴壁君的脸色,真的是如白纸一般。
柴壁君有些木讷的站在原地,眼神看向新月,以往新月总是敬着她是郡主,现在连她自己封了郡主,也比自己这个空头郡主强,三百里的封地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让她去当王的,她也翻不出什么大的花样。
只是这潘池素来有大聖粮仓的美称,三百里的土地尽归她有,怕是也就坐在最前的温清长公主,才能媲有的吧。
“你母亲的封地有五百里,你母亲去世后,皇后觉得你们兄妹年幼,管不好这么大的一片领地,如今你也该有自己的地方了,省的太后不放心你。今日朕见你如此懂事大方,就先与你三百里,好好地管理。不是要看柴郡主的表演,你先退下吧。”陛下都这么说了,新月有些懵的看着无人再说一句的诸人,下意识的看了容映一眼,容映依然是老样子,目中起雾,不明喜悲。
新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皱着眉不知该怎么是好,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却没没有任何表情的别开了脸。
正当新月提心吊胆的时候,瑶儿的婆母李氏拉住了新月的手“孩子,记着,宠辱不惊啊。”
新月皱眉“婶婶,我何德何能啊!”
“你刚才,在柴郡主身边,太过谦卑,陛下作为你的舅舅,自然不愿意让你受委屈,这乍然封你做郡主,也是为你出气的原因,所以婶婶才跟你说,宠辱不惊啊。”李氏是曹大嫂嫂的母亲,新月被封了郡主,对于曹大嫂嫂在的安宣侯府也是好事,只是李氏也是有些担忧,看了一眼皇后“这皇后的脸,都要气歪了。”
“我…”该怎么办呢?新月心中生焦,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氏拍拍新月的手“没事,没事。”
新月点头“新月知道,宠辱不惊。”
柴郡主这边,侍女搬了一个布包着,有些沉重的盒子,揭开布包,小心翼翼的取出木盒里的东西,放在一边乌木的架子,众人才看清了原貌。
原来是一把绝色罕见的焦尾琴,新月细看,竟是仿着蔡邕所制的焦尾,在此基础,由本朝梧悦先生所精制的焦梧琴,这世间,也就只有蔡邕的焦尾正品可以媲美了。
果然,她是下了一番苦心的。
新月觉得胸中憋闷,无心听琴,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走出殿外,颦儿扶住了新月,只见她紧紧蹙眉,现在有一个恐惧紧紧的萦绕在她的心头,那就是柴壁君如果成了又一位皇后,那么自己这个狠狠夺了她风头的人,该如何在这夹缝中活着。
新月看了一眼颦儿,问道“要不要…”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新月皱眉,涌了涌嘴唇“我要不要毁…”
“姑娘您说什么?”颦儿等了片刻,都没能等到新月继续说出来。
新月摇头“没事,我们去看看瑶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好”说着,颦儿扶着新月,往后殿走去。
“大…给新月郡主请安”瑶儿看见从北边门进来的新月,放下手里的帕子,对新月说道
新月见她笑自己,垂下目光“你也是一位郡主啊。”
“我那里能跟大嫂您这有封地的郡主比啊。来,大嫂,您看,我准备的怎么样?”
这“藏物”说白了,就是把一奇巧之物,藏在盒中,由众人猜测,猜出的人,就能拿到盒中的彩头,甚有味性。
新月打开一个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青玉的镯子,并不是很昂贵,但甚是透亮,做彩头,也是不错的。而且为了男女之防,盒子分红黑二色,红色自然只能女子猜,黑色同理,只能男子来猜。
“这些都是你在殿中敛到的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