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模糊,对眼前身穿黑色骑装,与封云楚有着一模一样面孔,再度出现时头上却戴着斗笠的男子道。
男子沉默,并未吱声,能感受到的,只是马速渐渐缓慢。
乌云聚拢,遮住月影,天色比墨汁还要黑漆阴沉。
沐雪嫣醉意迷离的眸子微微睁开,她搂紧男子的脊背,蓦然间打了个嗝,只觉一阵酒味袭来,胃里翻江倒海,憋不住般吐了出来。
一股浓厚的酒糟味扑鼻而来,男子鼻尖一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便专注于骑马。
思绪有些紊乱的沐雪嫣并未感受到,此刻马儿骑行的方向并非是鄌吴城的皇宫,而是一步一步,出了鄌吴城,甚至已经到达九黎。
酒劲又上来,她的头脑昏沉,困意席卷,竟靠着男子的脊背发出了浓厚的鼾声。
听闻,男子嘴角一抽,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却满眼笑意。
出了九黎,渡过垭箖江,天边已经翻起了鱼肚白。
天色蒙蒙亮之时,街巷上的商贩便开始吆喝叫卖,百姓砍柴打水,小孩子去私塾上课识字,只有极少数的,穿着粗布麻衣在街上行乞,或是跟着师傅杂耍学艺,酒肆茶馆也逐渐打开门招揽生意。
“姑娘,这簪子戴在你头上可真是好看。”无修魁梧的身影挡住街巷上的人流,使得正在珠宝铺子挑选发簪的流鸳可以得着清闲。
她仍旧戴着面纱,拿着发簪在头上比量比量,哪怕得到无修的夸赞,也默默放下了发簪,“走吧。”
流鸳迈着袅袅身姿走出铺子,望着一览无余的蔚蓝的天空,嗅着薄弱的清风,眼角微微一笑。
无修道:“姑娘,为何不将那簪子买下来。”
她姿态温婉贤淑,轻轻晃晃头,“太过妖娆妩媚了,我还是喜欢素雅一点的。”
无修神情一僵,她还是这样,不管以前还是现在。
说话间瞧着摊子上摆放的便宜的紫云钗倒是正合她心意,她不禁到摊子旁心情愉悦的挑起来。
再买些东西,便要回流鸳阁准备开门了。
忽然,涌动的人群皆骂骂咧咧,她的视线也被吸引去。
“什么人啊,马骑的这么快……”
“就是,要是撞到人该怎么办……”
只见女子醉意的脸紧紧的贴着身穿黑衣的男子,只是一个侧脸流鸳便看清,她眼角的笑意变得深沉,那不是……鸾妃吗,封后大典之时,长清殿内她被揭穿奸细的身份被赐毒酒一杯,此事在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既赐毒酒,如今又怎会活着?
流鸳皱着眉头,不禁对骑马的男子感到好奇。
无修问道:“姑娘,怎么了?”
流鸳摇摇头,但愿,但愿她看到的是错觉吧。
她笑了笑,忽而没了挑选簪子的心情,“回流鸳阁吧。”
无修眉头皱了皱,也没再多问,她守在她身后,一路回到流鸳阁的同时,沐雪嫣也渐渐清醒了过来。
并非是她睡的太沉,而是昨晚有些喝醉,她头痛难忍,也不知怎么的才醒过来。
这时马儿已经到达皇宫门前,熟睡时她已被抱进一抬轿子里。
醒来她便发现异样,不是在软榻上醒来,也不是景仁殿,而是在,在马车里?
她不禁问像坐在她对面的男子,“不会吧阿楚,我们还没到皇宫。”
她眼神略有惊恐,随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想起昨晚突然出现的刺客,阿楚前去追赶刺客,可阿楚刚走怎会又骤然戴着斗笠出现在她面前,当时她喝醉也未多想,只是任由他抱着她坐上另一匹马鞍,可是离皇宫那么近,又为何会换马呢?
这……
这也太蹊跷了,沐雪嫣只觉头都大了,不禁疑惑的仔细盯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不说话,眼神透着森冷,他骤然撕掉脸上的假面,一张俊俏的脸庞透着阴森森的冷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沐雪嫣惊诧的捂着嘴巴,看着眼前的人惊呆的说不出来话,半晌后,男子仰天长啸,忽然将俊脸凑上跟前,紧紧的握紧她的手腕,眸子里的森寒之气像是来自地狱,她胸腔哽咽着,怒气燃到眉梢,恨不得对着他的心口猛的刺上一剑,都难解心头之恨。
她怒道:“江时衍,怎么是你。”
齿缝中蹦出的字字句句都好像一把刀子,直刺他的心脏。
江时衍邪魅一笑,脸凑的哼近些,几乎连眸子都无法装下,“怎么,只许他封云楚易容装扮成朕的模样,朕就不可以扮成他的样子吗,若不这样,怎样骗过嫣儿的眼睛呢。”
沐雪嫣扬起拳头想要狠狠的扇他一巴掌,却被他紧紧的捏住手腕无法动弹。
她胸腔剧烈的颤动,瞳孔猩红,嗓音嘶吼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怎么,还想利用我引阿楚上钩再杀我第二次吗。”
连眼神都透着悲伤,只是这悲伤与她心里的愤恨相比,简直不值得一提。
江时衍深沉的眸子一沉,像被戳中痛处般,他缓缓撒开攥紧她的手腕,不知为何,他竟想要与她解释,不是他,酒里的毒不是他下的。
可是看着她愤怒的眼睛怒狠狠的瞪着他,他什么也未说出口,骤而一笑,“嫣儿,你真的就那么在意他吗?”
沐雪嫣冷声一笑,“是啊,阿楚是我的全部,而你,江时衍,就是我的噩梦。”
被激动的江时衍额头青筋暴起,他沉缓的松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他邃然柔情道:“嫣儿,只做朕的鸾妃好不好?”
好像听了什么笑话般,沐雪嫣撩开轿子内的帐幔抬眼看向外面。
北离的皇宫。
骤然,一滴绝望的眼泪从她乌瞳中流出,慢慢淌在嘴角,咽下时是那样的苦涩,她缓缓阖上双眼,“从前的鸾妃已经死了。”
又或者说,从未存在过。
她不过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棋子,如今他将她抓回这个囹圄般的西宫又想做什么?
简直是噩梦,她想醒来的噩梦。
可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想要挣脱,最终发现仍旧徒劳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