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馆,天字一号房,屋顶。
见那富商模样的人出了房门,仝名贱和竟然悄然打了个招呼,轻轻掩瓦片,不声不响地溜下屋顶跟了去。此人甚是机警,不时回头张望,有时还走进死胡同再返回,不过仝名贱已经跟踪过他一次,早已熟悉他这些伎俩,虽然费力一点,倒也没有被他发现。转了大半个时辰,沿途还要避开巡逻的兵丁,这才终于在太平街一栋宅子前停下,从旁边小门走了进去。
仝名贱停下脚步,认准了门房,又围着宅子转了一圈。这是一座说普通也不普通的宅子。说它普通,是因为放在太平街众多宅第之中来看,这实在是一座毫不起眼的房子;说它不普通,是因为太平街本就是长沙城最为繁华的一条街,汉代明臣、当年的长沙王太傅贾谊的宅子就在这条街,诗圣杜甫在此留下了“不见定王城旧处,长怀贾傅井依然”的名句。整条街都以麻石铺就,两旁房子清一色的青砖青瓦,九曲同廊,雕龙绘凤,这条街的房子可不是一般百姓住得起的。
这个富商模样的人,看来真的是一副富商模样,连住的房子都是。
看来今晚他是不会再出门了,明天一早来吧。他应该要尽快把谈判情况传出去吧?
然而,等到了日三竿,仍不见富商出门。难道这房子另有出口?明明仔细看过了,无论他走前门还是后门,都要从自己眼前经过啊?
仝名贱一次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告诫自己不要着急,再等等。终于,富商出门了,还带了一个家仆。仝名贱跟着他兜兜转转,走了大半天,结果就是在市集采办各类杂货,没有任何不同寻常之处。
怎么回事?他已经把信息发出去了么?是怎么做到的?
接下来的六七天,仝名贱持之以恒地跟踪富商,偷听他的谈话,也悄悄地打探他的情况,总算有了一些发现。原来此人姓贾,名叫贾甲丁,真的是一名商人,开着一家打金铺,名叫福金坊。福金坊店面不小,除了掌柜,有老师傅两人,学徒五人。贾甲丁每天都会去一趟店里,虽然自己并不动手,却有一手打金银的好本领,在长沙打金铺这一行里小有名气。
六七天里,贾甲丁每天重复着这样的生活,逛街、采办、店铺、回家,似乎就是过着普通商人的生活。唯一有点特殊的,就是每天会去一趟小西门,有意无意地看看民信局门前的告示牌,不过没什么后续动作,大概是蜜桔那里并没有接到什么新的生意。
除此之外,六七天的跟踪,仝名贱还有一点意外的收获,有关贾甲丁私生活的收获,比如他夫人是个大醋坛子,比如他在坡子街的小别院。他也适时地做了一些安排,毕竟作为墨家之人,他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此外,他也听说了易天寿已经死了,就被人杀死在听雨轩里头。蜜獾,杀人效率如此之高,这让他措手不及,竟连想办法通知一声也没来得及。一条人命,就这么变成了这帮刽子手手中的银子。
这说明消息已经送出去了,再跟踪下去没有意义了,得马采取行动。
一点不出意外,贾甲丁功夫连二流都算不,仝名贱很轻松就把他抓到了墨家的一个据点。很巧,这也是一家打金铺,一家很小很小的无名打金铺。
将贾甲丁从麻袋里拎出来,再解开蒙在他眼的黑布的时候,贾甲丁并不十分慌乱。他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房间的灯光,看见站在面前的蒙着面的仝名贱,不慌不忙地躬身行礼道:
“这位好汉,不知为何将我绑来此处?”
由于手的绑缚并未松开,施礼过后,他的两只手仍旧握拳抱在一起,脸表情却不卑不亢,可谓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几个风浪。
仝名贱讥笑道:
“我说请你来帮我打一副金器,你信么?”
贾甲丁环顾四周,道:
“这种事我以前还真碰到过。好汉也是打金人么?”
仝名贱道:
“我是。不过我不是请你打金器的。”
贾甲丁又看着仝名贱的手,道:
“我知道,你不是要请我打金器,你也不是打金人。”
仝名贱微笑道:
“你是个聪明人,什么都知道。我喜欢聪明人。那你觉得,我请你来此处,是有何事相求?”
贾甲丁道:
“相求这话就言重了——再说了,也没听说把人绑过来再有事相求的。好汉莫非念了杵?江湖救急,我贾某人义不容辞,好汉开口便是。”
仝名贱道:
“看不出你挺大方啊!不过我也不缺钱。”
贾甲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