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管家此时正站在码头的一处高台上,挥着鞭子鞭笞一旁的苦力们。看到章南,他立刻丢下鞭子,从台子上跳下来,向后者大步流星走来。
“受夫人的委托,处理一件要事。”章南微微一笑,回答道。
永乐候夫人封锁了慕容明瑞受到诅咒的事情,因此除了昨天的几个当事人,其他人对此事分毫不知。章南也不想在事情调查清楚前走漏消息,便随便找个借口将周管家搪塞过去。
目光在穿着打扮神似黄世仁的周管家身上瞥了几眼,章南好奇地问道:“你在这里又做什么?”
“今天是新型织造局开张的日子,侯爷要来巡查机房,我自然得提早过来,训训这群不长眼的东西,免得侯爷来时,冲撞了贵人!”周管家低着头笑着说道。
他话音刚落,在码头另外一侧的石板大道上便想起了一阵喧嚣的锣鼓声,随锣鼓声而至的是一辆用四匹高大的汗血宝马当做动力的四轮马车。
马车的右前角,一张绣着“慕容”二字的锦旗随晨风泠泠作响。
周管家看到马车后,连声向章南告辞,然后向马车奔跑而去。
章南纵身一跃,跳到旁边的一处角楼上,站在屋檐上,看着下方的从人群中缓缓驶过的马车。
与永乐候府正式接触已经有半个月,但他还没见过永乐候的真容,此时正巧遇到对方巡视新型织造局,自然得看一看这位接连推出数十件足以推动文明向前跨越数步产品的侯爷到底长什么样。
马车驶到织造局门口便停了下来,右面车门被打开,然后一位年纪三十岁出头的穿着上好丝绸青衫的方脸中年男子从车内走了出来。
“这就是永乐候?看上去平平无奇!”
看着方脸中年男人在侍卫的保护下,向织造局内走去,章南心想。
“养魂牌’有异动?”
就在他刚刚心生此念,立刻就察觉到被藏在自己衣襟的“养魂牌”变得无比暴躁。被他吸纳到里面的污秽之气,仿佛化身一只愤怒的猛虎,在不停地冲撞囚禁那道囚牢。
“施加诅咒的人也在这里?”
章南当即反应过来,立刻纵目远望。
目光仔细地扫过周边,他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码头上都只是些辛苦劳作的苦力人和一些匆匆赶路的旅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看来我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慕容明瑞的诅咒果然与黑水码头有关,只是不知道施加诅咒的人,是一直潜藏在这里,还是在得知永乐候今天要来巡视,特意赶来?
收回目光,章南目光闪动,然后使用轻功从角楼上飞下来。
来到地面后,他从一旁的小吃摊上买了几只包子和一杯劣质的渴水,将自己伪装成购买早点的过路旅人,然后一边将玉牌握在手心,一边向着黑水码头的背街小巷里走去。
他要逐条街道搜查,找出刚才让“养魂牌”颤动的来源。
黑水码头在百年前还是一片长满芦苇的荒野,随着燕国占领渭城,发展起渭水流域的水陆运输后,这片地方已经成为了渭城外的一大繁华之地。沿着黑水两侧,各类风格的建筑便在荒野上拔地而起,鳞次栉比,高低起伏,好不壮观。
可是在光鲜的外表背后,在通向黑水的各条沟渠之上,则挤满了因失去土地而被迫挤入渭城谋生的农民。
他们用木板在沟渠的两侧和上面临时拼凑了一个屋子,一家五六口人挤在里面,以在码头做些零活为生。
当章南从码头的主干道走入这些小巷后,所有的繁华像是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转而所见的只有破落和肮脏。
他踩在这处地面上,感觉自己无从下脚。
在他面前的石板缝隙里,一些褐黄色的不明液体正肆意流淌着。
他想要深呼一口气,将内心的压抑全部吐出去,可刚刚开口,一股刺鼻的污秽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他又赶忙闭上嘴巴。
即使两世为人,章南也仍旧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
哪怕他自诩没有洁癖,可当看到洗漱和小便都在同一条沟渠时,也差点反胃,将不久前的早餐全部吐出来。
这里的一切,给章南生动形象地上了一课,让他认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站在原地驻足片刻,然后动用精神力包裹着自己的口鼻,等消除了空气中的异味后,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