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晚抄写完最后一句,放下手中的毛笔,不禁揉了揉酸痛肿胀的双眼,才点点头,起身走至梳妆几前坐下,无需看着铜镜,抬手熟练的找到发髻上唯一一只海棠花发簪,稍微用力一扯,随着发簪出来的,是那柔软亮黑的三千青丝,晚风吹拂,微微的清香,掩盖了一室的焚香。
曲桃早已习惯这种场景,小姐的发质原就是自己见过最好的,配上籽油和海棠花汁蕊来沐发,便成了这持久的香气,自然和清香。
曲桃拿起梳妆几上的木梳,一手顺气一小撮青丝道“小姐,将军他……也有好几天了,你须得早些振作,奴婢这几日,亦是瞧着心疼。”
羡晚从铜镜里看着曲桃,轻轻握住了曲桃的手,止了她梳发的动作,细细的凝着曲桃,心下有些愧疚,“我几日不振作,倒是苦了你了,如今才发现,你这脸色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曲桃眼中有些晶莹,摇摇头笑道,“只要小姐能快些好起来,奴婢如何都算不得什么。”低了低眼皮,又道,“若是将军在世,亦是不希望您如此的,如今夫人和老爷身子都大不如从前,府内大大小小的事,都得您拿个主意呀。所以你须得振作,才是不负将军的心愿呀,况且……你还要等三皇子凯旋呢。”
羡晚身子一震,抬起的手缓缓下垂,想起哥哥那日出征前将短匕交给自己的情景,原是那日,哥哥便作了不能回来的预算了,所以才会将短匕交由自己手上,叫自己保护好将军府。
心中微热,却抵不过感伤,良久,才回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自讷道,“我须得振作起来,”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是为将军府,也为傅城轴。”
曲桃熄了房中的烛火,可羡晚却迟迟未能入睡,满脑子都是闪现的哥哥和傅城轴的面容,伸手握住了枕边的短匕和发簪,用尽力气。
如今哥哥薨逝,将军府大势已去,自己若再不振作,这将军府便会像伤了元气的羔羊一般,等着别人一箭射下,再无翻身之余地,自己那身活泼烂漫的性子,终是要了解于此,她不得不强大,不得不站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的族亲,才能……有资格站在傅城轴的身旁。
不知是几更,羡晚方才轻轻入眠,便听到房中门锁被撞开的声音,本就入眠不深的羡晚吓得慌忙起了身,同一时拿起了枕边的短匕护在自己身前。
房中熄了烛火,羡晚正用力的看清来人,就听到曲桃恐慌不已的声音响起,“小姐,出事了,宁郡王逼宫了!”
羡晚瞪大了眼睛,虽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如此突然,也着实让她足足吃了一惊。
曲桃扶起羡晚为她穿衣,急忙补充道,“老爷也已经起了,原不让您进宫,是我偷着来告诉你的。”
羡晚感激的看了曲桃一眼,问,“可知宁郡王多少兵马?”
“五十万。”羡晚急急吐了口气。
宫中的御林军几乎全已出征,只留了二十万兵马护城,如今加上自己手中的筹码,便仅是勉强相抵,既那傅城恪能逼宫,且御下五十万兵马之多却悄无声息,可见他早有准备,这五十万兵马必定是精中之精,若真动起来,自己便也撑不了多久。
顾不及太多,羡晚只是挽起最为简单的马尾发髻,便出门府门同爹爹一同进宫,于其封本想拒绝,可见羡晚手中握着的短匕,不再言语。
“我已经吩咐管家了,让府中兵马先暗中潜入宫里待命。”羡晚道。
于其封没有言语,但是从其神情便可得知,他赞同羡晚的做法,如今傅城恪逼宫,便仅是宫门就早已不知驻守了多少士兵,若明晃晃的带着三十万兵马进去,不至城门,便会被杀个干净。
羡晚一只手不禁攥了攥心脏,她虽算是沉着,但毕竟是从未见过这些场面,自是心惊。撩起车帘,蹙着眉头看向愈发近的宫门,宫中烛光闪烁,却不免浮着一阵低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