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羡晚正端正扶着太后在长街上,一步步往慈安殿走去。
“自上回姑姑处置你后,便没同姑姑好好说过话,心中可怨恨姑姑?”
羡晚抬首侧眼看姑姑,不知何时起,姑姑鬓角间竟是有了几丝难见的白丝,心下莫名一酸,乖戾道,“姑姑一心为护羡晚,羡晚凭什么怪姑姑?”
太后叹口气,里间又心疼,亦有无奈,“姑姑今夜的说法,便是给了你和皇帝台阶下,往后你与皇帝不必隔于高墙,却再不能再有从前皇帝明目张胆的偏宠了。”
羡晚倒是轻笑,丝毫没有不愿,“是,经一事长一智,羡晚也该顾全大局,再耐心等等。”
太后终是笑了,眼角有几丝皱痕,语气满是欣慰,“如此瞧来,姑姑倒是没有罚错你了,竟叫你懂了些道理。”握了羡晚的手,“丫头,你瞧瞧这长街,瞧着漫长无边,可总能到慈安殿的。”
羡晚看着前路,重重点头,“去年除夕时,姑姑说的,一步步走在雪里虽难,可这雪,总会化的,羡晚记得。”
姑侄二人缓缓走在这高墙长街之内,天色乌黑,却有点点繁星置于其上,弯月皎洁明亮,夏风吹来亦不觉滞闷,愿禾等人在后头一步步跟着,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欣慰。
慈安殿里尽是暖色,宜兰殿却不同,静谧如斯,殿内的人连呼吸都敛着,怕是扰了昭仪清静。
望舒端了瓷碗进来,药味霎是难闻,昭仪原就心下不爽,这下更是闻得头胀欲裂,顿时竖了眉,提高了声线,“这都是什么,给我端出去!”
望舒面上有难色,却也还是硬着头皮端了上去,“娘娘,这是皇上专门吩咐符太医备下的补药。”
昭仪也跟着顿了一瞬,仍是蹙眉看向那药,急急吐了口气,还是接过来屏着气息全数灌进了喉里,差些忍不住干呕几下,连忙用抬手用手巾捂住了,这才又缓了胃中翻滚之意。
望舒安置了瓷碗,再回头时,只见昭仪垂首望着自己的小腹,一只纤手也正置于其上,轻柔抚着,似是里头真有龙嗣一般。
站得近了,只闻得昭仪轻声呢喃,“我何时,才能怀上龙嗣呢。”
“娘娘定心,如今皇上来宜兰殿最勤,龙嗣是早晚的事。”
昭仪瞥了望舒一眼,紧皱着峨眉道,“你懂什么?今夜宴席里太后说的那番话,分明解了对俪嫔心中的不满,若是,若是俪嫔又重得皇上欢心,那我如何是好?”
“额娘来信也说了,如今阖宫又将大选,不知多少新人又要进来,我便更难得皇上欢心了。”
昭仪愈发想着,面上愈发焦虑,紧紧攥着未及换下的华服,又道,“可偏偏如今我除了早日怀上龙嗣,其他什么也作不了。我非得趁着父亲受重用,怀上龙嗣不可。”
也唯有如此,我才能叫皇帝有一丝牵挂这宜兰殿的心。
夜深人静之时,各宫都没了声响,早早歇下,唯独常宁殿中烛火明亮摇曳,久久不绝。
望柠给悦妃卸了华服朱钗,这下正着着寝衣坐在软榻之上,隔着矮几,想了想道,“大选的清例,早些时候送到常宁殿来了,其他倒也没什么,就是……”
傅城轴转脸来瞧悦妃些许难色,让说。
“就是有一于氏女子,家父为从三品官阶,倒算得上是俪嫔血亲的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