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听了萧默的话微微叹了口气,说起话来竟是有些哭音。
“公子慧眼如炬,我们本就不是乞丐,而是逃难的难民而已,我们也想找些工作,但奈何没有身份索引,只得做个乞丐沿路乞讨。”
“难民!”萧默心里一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尤其是如今自己已经入仕,此等事情更是不一般。
“是啊,便是难民,我们是从北边的昌鑫县逃过来的,今年冬天雪大,鞑子的牲畜也都冻死了,那北方的鞑子没有了吃食,就在前两天闯了边关破了城抢掠起来,我们整个县都被抢的差不多了,那些乡里乡亲们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这一家都在的,也算是罕见的了,我们算是离得这永宁堡近的,也便逃到这了,只因为逃的匆忙,也没带多少银两,这一路上都是乞讨着过来的,可是,这以后怎么可活下去啊。”那汉子说着,终于忍不住眼泪,哭了出来,那一旁的妇人听了汉子的话也是眼睛一红,啪嗒啪嗒掉下眼泪来。
“那戍守边关的守军呢?”萧画眉忍不住问道,这小丫头眼睛也是有些红,显然是同情那汉子一家的遭遇,语气也有些急躁起来。
“守军?”那汉子听了却是牙齿一咬的咯咯响,脸上露出无比痛恨的神情,“他们,他们早就跑了,城一破他们就都逃了。”
“还有这种事?”萧默眼睛一挑,心里却是有些意外。
“本来是不应该的,原来也碰到过鞑子攻城,也都能守住,可今年鞑子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咱们明朝的攻城车,今年雪大的紧,他们的牲畜冻死的也多,所需要的粮食也多,这次出动的人也多了,而后来因为守城将军被乱箭射中,军心也乱了,那城只守了两日便被破了。”
萧画眉听得心里难受,骂了一句懦夫。
那汉子听了,却又微微摇了摇头,“也不是都跑了,也有誓死守城的,都被那鞑子剥了皮晾在了城墙上。”
画眉听了,一想象那些画面就反胃起来,捂住嘴就想吐,萧默赶忙用手拍了拍小丫头的后背,小丫头这才好些。
“你们说,你们还是离得近的?也就是说你们后面还有难民?”萧默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那汉子问道。
汉子想了想,也有些不确定,“有肯定是有,只怕也得有几千人。”
萧默听罢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这几千难民一下子都涌入这永宁堡,恐怕肯定会出什么乱子的,此时必须和胡知县通个气,拿出个章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车里的气氛又是有些沉默,只听着妇人低声的抽泣声,萧默又望了望那双手捂着脸的汉子,微微叹了口气,这明朝看似升平的背后,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无家可归,在那些文人墨客,官宦士子们饮酒作乐,整夜寻欢时,又有谁能想到边关那些牺牲的将士,流离失所的百姓,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对了,看你们的样子也是饿了吧,我这还有些吃食,不嫌弃的话就先填填肚子吧,孩子的病要紧,你们的身体也同样重要,别孩子好了把你们饿坏了,以后还得带着孩子好好生活下去呢。”萧画眉打破了这个有些凝重的气氛,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些干粮和肉干之类的,原本是萧占带给萧默的一些吃食,想让他们在路上吃的,这看到夫妇两人面黄肌瘦的模样,小丫头索性想拿出来一起吃。
“不不不。”夫妇两个急忙摆手,“受公子如此大恩,怎么还好意思吃公子的东西。”
萧默脸色一板,“不吃,就把你们撵下去。”
“这。”夫妇俩知道萧默是好心,自己也是饿的紧,但却是觉得实在不好意思。
“好啦,我和少爷又吃不了多少,叔父拿了这么多,我们吃不了就坏掉了,扔了也是可惜,你们就别推辞了,赶紧吃吧。”小丫头适时的递给夫妇两人一些白面馒头和肉干。
“那就谢谢恩公和姑娘了,还不知道恩公和姑娘的尊姓大名呢,以后也好报答。”夫妇二人不好意思的接了过来,留了几个馒头和肉干,剩下的就急忙吃起来,看样子是饿坏了,甚至都没嚼几下就往肚子里吞,那留着的应该给那病倒的孩子的,果然可怜天下父母心,都饿成这样还想着孩子。
萧画眉赶紧递上水,笑道,“我叫萧画眉,是我家少爷的丫鬟,我家少爷叫萧默,是这县里的主簿呢。”
夫妇二人一听,也急忙停下来吃饭的动作,一听萧默还是个官,起身就要行礼。
“草民刘大海参见大老爷。”
“民妇张兰参见大老爷。”
萧默笑了笑,赶紧扶起来,“赶紧吃你们的饭吧,我没那么多规矩。”
夫妇两人这才放心坐下,心里只感叹遇到了贵人。
“刚才我见那萧姑娘长得如花似玉,这大老爷又是貌似潘安,郎才女貌,我还以为是一对呢。”那妇人此时吃了些东西,孩子又有了希望,心里也是明朗了些,当下话也多了。
“你这妇人乱说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汉子训斥一句,那妇人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大老爷的事是自己一个平民百姓能议论的么。
“无妨无妨,画眉虽一直自称是丫鬟,但实际上是我妻子,过些时日我也是要娶她过门的。”萧默笑着道。
一旁的萧画眉第一次听萧默在外人面前说起这样的事,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也不说话,一点一点的啃着手中的馒头,心里还想,这馒头为何像蜂蜜一般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