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你平时吃的东西好像衍摩婆默达里根本不存在。我都不知道原来外面有这么多种吃的。要不……”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口味吗?”郁证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赵笙韵一喜,毫不犹豫地说:“甜的。”
“那我给你做一个巧克力蛋糕吧。”郁证微微一笑,一块黑色的巧克力就出现在赵笙韵面前,细细的奶油将蛋糕顶部覆盖上一层白色。
赵笙韵拿起一根勺子,又拿起一根叉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好。正当她苦恼的时候,有人出现在她背后,捏住了她拿着餐具的两只手。
“来,跟着我。”室韦蒙兀俯下身子,嘴巴贴在赵笙韵的耳边。他专注地看着那块巧克力蛋糕,用赵笙韵拿着勺子的右手小心的从上面剜下一块。赵笙韵就顺从的跟着他的动作。等到赵笙韵将勺子拿起后他就放开了手,直起身子以后说:“尝一下。”
赵笙韵看着那一小块蛋糕,迟疑的张开嘴巴,将勺子放到嘴里。她抿住嘴唇,把勺子抽了出来,然后……
“好甜呀,太好吃了。”赵笙韵回头说到。但她却没看见室韦蒙兀。
“唉?”
“我在这里。”
赵笙韵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发现室韦蒙兀正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开心的脸又变得闷闷不乐了。
郁证尴尬的呲了呲牙,连笑都笑不出来。他怎么敢一直待在赵笙韵身边呀?到时候又是“轰”的一声飞出去。
所幸赵笙韵的小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她就继续开开心心地吃那个蛋糕了。赵笙韵吃蛋糕时脸上的幸福几乎要满的溢出来,单单只是看着她吃饭都能让人胃口大开。
有点理解外公外婆让自己和妹妹吃饭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
不知不觉间,一块蛋糕已经被赵笙韵全部吃进肚子了。当她看到盘底的时候还有点不可置信。
“我还以为这么大一块蛋糕要吃好一会呢。”
“你确实吃了好一会呀。只不过你没有注意时间而已。”郁证如此回答到。
“是这样吗?”赵笙韵抬起头来,若有所思。过了几秒,她突然问道:“地上之民就是吃这样的东西的吗?”
郁证突然笑了,然后笑容一点点消失。他移开视线,发出一个低沉的“呃……”后一点把嘴合上了。他举起右手遮住下半张脸,深呼吸了两次以后把手放到桌子下面,上半身顺势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又是一次深呼吸以后,他微笑着说:“事实上,并不是这样的。”
如果你问郁证,他为什么今天要去看看衍摩婆默达外的地上之民。他应该是不会和你说真话的。但如果是赵笙韵问他的话,他会这样回答:“因为我无法忍受自己袖手旁观。”
郁证是一个非常热心的人,只要有人向他请求帮助他就会伸出援手。不过最好不要把他当成一个老好人,至今为止没有多少人不后悔向他求助的。当你向他求助,他不会认为自己有必要排除你的苦难,相反的,他会认为你向他求助是代表着你不会反抗他干涉你的命运。
郁证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干涉他人的机会。所以当他看到地上之民时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了,在他眼里这群人的未来全部都握在他的手中。郁证为了满足他的欲望就必须了解他们、了解他们的生活、了解他们的思想、了解他们的社会。这样才能做到像摆弄木偶一样摆弄他们。
所以郁证知道……他们吃不饱。
“地上之民们吃的还不如第五圣环的那些动物们呢。”郁证面对着赵笙韵,将身体坐正,非常严肃的说,“我能够给你这些吃的只是因为我比较特殊而已。”
看着室韦蒙兀这个样子,赵笙韵也忍不住坐正。她清了清嗓子以后问:“那么,他们吃什么?”
“一些可能有毒可能没毒的菌类、一些可能能吃可能不能吃的果实、一些可能熟了可能没熟的肉类、一些吃了可能会死可能不会死的……东西。大概……和拉米希瓦尼他们那个时候一样。”室韦蒙兀的脸上看不出喜悲,但不代表眼睛里看不出来。他明显很不开心。
赵笙韵看着对面的男人,看着他一点点把头低下去,用两根手指戳着额头,断断续续地说:“我本来可以接受的,你看,毕竟史前人嘛,这就是他们的生存条件。但……他们都到了衍摩婆默达边上了,怎么想也不应该吧。衍摩婆默达再怎么固化我也可以慢慢改,但他们……他们不应该这样对待地上之民吧。可以隔离啊!可以慢慢放开人权啊!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让他们进来呀?而且这时间也不短了吧,那么大一个村子怎么也要几十年了吧。而且,而且……就真的没有一个衍摩婆默达人觉得外面的人可能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吗?老天爷呀……”
说到一半的时候,室韦蒙兀就开始哽咽起来。他看着地板、左手死死地握住椅子的扶手,巨大的力量把整个扶手都捏成了废铁。愤怒与悲伤交织着从他的眼中流淌出来。黑色的烟雾从他头顶的天花板上盘旋落下,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赵笙韵沉默的看着他,她并不能与他感同身受,事实上赵笙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愤怒、如此悲伤。但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正在因为地上之民的事情痛苦万分。
只要她想,立刻就能驱散这情绪,让室韦蒙兀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但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她的神力告诉她只需要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过了一小会,室韦蒙兀用双手稍稍支起身子。他把头抬起来一点,但眼睛依旧看着地板,说:“地上之民的村子就在离衍摩婆默达城墙不远的地方。如果按照一般逻辑的话,那里根本不适合定居。不过你偶尔会在第六圣环内移动,所以有些时候就是衍摩婆默达城外面也会有粮食长出来。这就是他们主要的食物了。”
“当然,只是偶尔。绝大部分情况下他们还是要依靠采摘和狩猎,可能还有一点点自己种植的食物。总的来看……”他变出一块长条形的黑色物质,“考虑到我的存在,黑面包可能是他们能吃到最好的东西了。这种用黑麦甚至燕麦加以麸皮,或者是沙粒、锯末、坚果壳一类东西混合在一起没有发酵以后做出来的玩意。”
他举起那块面包,钪嗤钪嗤的咀嚼起来。伴随着他下颚的运动,他的嘴里传出令人牙酸的、宛如搅拌沙子一样的声音。郁证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很酸、还苦。正常人吃可能会……会永远失去咀嚼东西的能力……呸……当然,我不一样。”
在赵笙韵恐慌的眼神中,郁证继续吃那块看起来像是石头一样的东西。感觉不是在吃饭,而是在和某样东西殊死搏斗一般。花了挺长时间他才成功的把那个硬到能和棍棒相提并论的东西吃到肚子里。然后他才对着赵笙韵笑了一笑,说:“其实还行,应该不至于消化不了。”
对面的赵笙韵用两只手捂住嘴巴,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在深吸一口气以后,她颤抖着将捂住嘴巴的两只手放了下来,又在胸前握紧。言语中居然有些迟疑:“我还以为……人类不能吃太硬的东西呢。”
郁证不置可否,继续说:“地上之民们比较简单的吃饭方法就是找到看起来可以吃的东西,然后磨成粉,用热水冲一下变成……”一个粗糙的木碗出现在餐桌上,里面的糊状物看的郁证直皱眉头,“……这种东西。”
郁证指着那碗黑绿色的糊,神色微妙地说:“这就是地上之民主要的食物了。至于它到底是用什么做成的……我也不知道。”说完以后,他将它一饮而尽。另外提一下,一饮而尽用了大概五分钟左右。期间赵笙韵的表情一变再变,从心疼到尴尬。
“像是在吃泥巴一样。”放下碗以后,郁证这样评价这份食物。
赵笙韵不知该如何接茬的时候,郁证用手轻拍了一下桌子。赵笙韵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在赵笙韵的目光扫到室韦蒙兀的一瞬间,她就发现了室韦蒙兀眼中的决心。
郁证朝着赵笙韵摊开双手,非常真挚地说:“赵笙韵,我并不是在博取你的同情心。你也看到了我今天都看到了什么。我没有夸大或者隐瞒任何事情。这就是地上之民的生存环境,我真的……很难说明……算了吧。”他忽的一挥手,低下头不再继续看着赵笙韵。
看着自己老公的样子,赵笙韵的眼睛转了半圈,两只手用力一握,像是下定了决心。她从一边抽出一根黑面包棍,张开小嘴“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哎呀。”
郁证正苦恼着要怎么说才能让赵笙韵了解地上之民们的悲惨,以及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突然就听到赵笙韵的痛呼。郁证抬起头,看到赵笙韵两只手捂住嘴巴,两只手抓着一块长长的黑面包。在
黑面包上面,半颗门牙清晰可见。
她怎么把自己的门牙给崩了。
赵笙韵泪眼汪汪的看着郁证,从两只手的缝隙里透出她的声音:“呜啊啊丫。”
这里是郁证翻译,如果按照衍摩婆默达语的发音,赵笙韵嘴里漏风时说的“牙”听起来像“把”。
郁证看着自己的妻子,沉默了两秒后说:“变回来了吗。”
“变回来了。可……还是好疼呀。”赵笙韵一点点把手松开,露出了她抿紧的嘴唇。
“来,张嘴让我看看。”郁证瞬移到赵笙韵面前,用他的一只手抬起赵笙韵的下巴。赵笙韵也听话的张开了嘴巴。
“舌头放平,说啊。”
“啊。”
“看起来挺好的,没有咽炎的样子。”
“啊?”
“不是不是不是,我习惯了。你就当没听见。”郁证打了一个激灵,赶忙摇头解释。刚才他顺着习惯就要给赵笙韵看喉咙,结果等到现在才想起来自己不是干这个的。
说实在的,郁证也不知道自己看赵笙韵的牙齿有什么意义,他也不懂如何判断牙齿好坏。而且有赵笙韵的神力打底,怎么也不可能会有问题。但等到郁证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