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职位说不上好,勒木库纳一直觉得它是在浪费自己的才华。哪怕是神殿的学徒也可以轻易的做好这件事。勒木库纳不需要操心其他的事情,只需要念好手头的稿子就行了。唯一的难题就是偶尔会有人询问他具体的内容,勒木库纳一般会选择通知听众自己会在第二天做出回答,然后去询问那些学者们。就这样最后的问题也消失了。
工作单调只是一方面,最关键的问题是宣讲员的待遇并不好。虽然名义上他是内环的宣讲员,但他实际上是归宣日堂管辖的。也就是说他是外环人员,却不得不在内环工作。
如此尴尬的处境导致内环和外环都不待见勒木库纳,内环的人把他当成是外环的走狗、外环的人觉得他是内环的喉舌。每一次勒木库纳去找他的顶头上司领工资的时候都没有好脸色看。内环的人看不起他、外环的人不待见他。
如果说这个职位有什么好处的话就是比较清闲了,不用害怕惹上什么麻烦。但这也只是到今天为止。
“您好,室韦蒙兀王,我……”
“同好,愿您心宁平安。”室韦蒙兀的脸通过传声石出现在他面前,此时的他换上了得体的衣服,看起来非常精干。勒木库纳甚至不太敢直视他。
“您,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愿你心宁平安。”室韦蒙兀又向他问了一次好。
“是,也愿您心宁平安。请问您突然找我是为什么呢?”
“我需要使用内环宣讲厅大约一个明时郁证是这样翻译的,换算过来大约四个小时。大概是在下午的那个时间。我希望你能组织场地和通知其他人,正午时我就会到哪里去看看情况。请问可以接受吗?”
“哦哦,哦!可以!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去办。”勒木库纳听到以后立刻答应了。
“非常感谢。”说完,郁证就关掉了通信。
勒木库纳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他刚刚是说了谢谢吗?”他解开了自己的外套,不知为何,他居然因为室韦蒙兀的那一番话感到有些热。从来没有人会这样说、会向他问好并且向他道谢。虽然室韦蒙兀只是个土人,但他依旧不由自主地开心起来。
“我看看,场地不用管,我只需要到楼顶发布通知就行了。还要准备一些……”勒木库纳哼着小调就去干活了,甚至忘了通知达兰萨拉……
很快,室韦蒙兀下午会到宣讲厅进行宣讲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衍摩婆默达,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往宣讲厅赶。还没到中午,这个占地庞大的建筑已经是堵得水泄不通。哪怕如此还是有一大帮人被挤在外面进不来。有一对巡天士和学者都不得不挤在一个位置上,当然,这个位置很快就空了出来。
不过无论什么时候大人物们都是有特权的,在最靠近宣讲台的地方,内环和外环的大佬们自觉地分坐在两边,就连不知多久没有消息的扎渡都出现了。
虽然大人物们看起来还是挺和蔼的,但他们在打过招呼以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交谈,甚至连眼神交集都很少见。
坐在主位上的是达兰萨拉,三位庭卫如今只有他一个在场,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坐上了主位。当然,在他来之前已经骂过勒木库纳了。
平日里庄严肃穆的宣讲厅此刻变得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讨论着那个土人会做什么。之前他抓走了神殿所有的大师一事已经闹得衍摩婆默达沸沸扬扬,所有人都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时间还没到吗?”达兰萨拉闭着眼睛询问着他的下属。而被问到的人立刻回答:“应该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宣讲台旁边的大门就被打开了。室韦蒙兀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背着一个黑色的背包缓步走进了宣讲厅,身后跟着他的仆人和……
“古瓦哈提?”克久霍拉震惊地看着他的师傅。此时他面无表情地跟在那个土人后面。
“都闭嘴。”扎渡皱起眉头,厉声呵斥周围震动的人群,达兰萨拉也做出了差不多的行为。但这样依旧没有任何作用,宣讲厅一下子沸腾起来,有人甚至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喊叫。
“该死的……”不及同样面色不善,“节奏被带到他手里了。”
室韦蒙兀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一样。他走到宣讲台前,先是调整了一下扩音器的高度,然后说到:“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个明时。请大家耐心等待,发布会会准时开始。”然后就走下了宣讲台,只留下一群衍摩婆默达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半个明时足够所有人变得焦躁了。就会耍些小把戏。”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但达兰萨拉也无可奈何。
走到后台的郁证拍了拍古瓦哈提的肩膀,微笑着问到:“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古瓦哈提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不用试探我,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郁证送开了手,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说罢他就走到一边观看起墙上的绘画了。
古瓦哈提看着他的背影,露出了笑容。
一直站在旁边看着的阿拉格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会不会有一些魔咒用来让人嘿嘿直乐。但他努力地咧开嘴角,发现并没有。
宣讲厅很大,并且呈现一个长方形,其最里面就是宣讲台了,一排排的座椅向外扩展,在顶上还有一个影放石郁证知道它叫什么了。很明显,这个建筑在设计最初就是为了宣讲而建造的。
如此震撼的土地浪费,让自认为小家子气的郁证非常羡慕。
这个建筑大概高二十米,完全没有第二层,墙壁的绝大部分都是由巨大的彩色玻璃做成的。每一扇玻璃都绘制着郁证不知道的历史故事。而建筑的主题重量依靠玻璃之间纤细的柱子支撑。郁证在这里的房顶上看到了类似于斗拱一样的结构,想必是用来分散重量的。
但哪怕是如此重要的部位衍摩婆默达人也没有让它歇着。从宣讲台到大门口一共有三十六个柱子,每一个的主体居然都是一个人的雕像。他们有的张开双臂、有的低头沉思、有的手持卷轴、有的身披长袍。一眼看过去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相同的。
这里的所有地方都充斥着衍摩婆默达式的奢华:座椅用贵重的金属和华美的宝石装饰着、从天花板上垂下长达十几米的挂帘、地上铺着干净的红色地毯、金色的烛台、檀木的熏炉、彩色的雕像充斥着郁证的眼球。当太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到宣讲厅里,一切都在闪烁着动人的光芒,却又被熏炉里冒出的烟雾晕开,让这里朦胧了。此时,一种神圣的意志仿佛降临与此,人与神的联系就这样建立起来。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就是宣讲台,那张讲台是由纯银打造,在桌子的四角雕刻着四个骑着鱼的孩子,再上面一点是一个张开双翅的猫头鹰。桌面上用金子写着一排衍摩婆默达语:我所言者,具为真实。
在它背后,六个巨大的石质雕像并成一排,全都看着宣讲台上的那个人。他们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装饰,只有栩栩如生的面貌在述说着他们在看着你。在他们脚下是六个奇形怪状的黑色怪物,他们全都痛苦的抬着雕像。在怪物的额头上写着他们的名字:恐惧、谎言、狂妄、怯懦、无知、冲动。
在六个雕像上面,是一个只有一人高的雕像,男身女面、体生六臂,正是赵笙韵。她的脚边是一群只有十几厘米高的小人,脸上全都挂着惊慌与不解。那群小人和赵笙韵的眼睛都在向前看,不知道是看着发言的人还是看着那些听讲的人。
通常这样的建筑会给那个发言的人带来巨大的压力,但郁证不在乎。
“勒木库纳?”
“啊,我在我在。您是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时间这里没有人吗?”
“有的有的,平常上午除了我和我的属下以外一个人也没有。”
“那我有朝一日会来这里看看的,到时候你记得要放我进来啊。”郁证笑着对勒木库纳说到。
毕竟以后要经常来呢。
这半句话郁证没有说出口。
虽然半个明时并不长,但宣讲厅里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时间如此漫长。就连扎渡这样老牌的学者都一个劲的看表,更别提像克久霍拉这样的刺头了。
在所有人的焦急等待中里,时间总算是到了。室韦蒙兀终于打开了后台的大门,走上了宣讲台。奇异的是,当他走上宣讲台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他的步伐沉稳又非常坚定,脸上虽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他锐利的目光却展现出他的锋芒。当他站在台上俯视着下方时,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这个样子达兰萨拉非常熟悉,当他年纪不大的时候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充满自信。当时的他在整个衍摩婆默达神殿都是出了名的帅气,不知多少女人都在背地里喜欢着他。而如今达兰萨拉也不得不承认,室韦蒙兀比当年的他还要帅。
郁证看着下面的人群,努力地掩饰着自己抖动的双腿。他知道当一个人上台演讲的时候只要样子够漂亮,那么他说的话就是对的。最起码大部分时候是这样的。
他的心跳在加快,不但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还因为他那人来疯的老毛病。像这样的场合他很容易控制不住自己,并且做出一些神经病一样的举动。
最后,他看了一眼宣讲台和观众席之间的那个栅栏。
看起来很结实。
“我在这里就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本次新闻发布会主要是针对我之前调查出的问题进行发布。以下所言句句真实可信。”郁证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非常严肃的男低音。
“我很遗憾地通知衍摩婆默达的诸位,在衍摩婆默达神殿高层之中,尤其是大师之中,出现了极其严重的信仰问题。”
“在所有接受调查的大师中,只有首席大师古瓦哈提没有背叛赵笙韵。其余所有大师都在实际上背叛了赵笙韵。”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深水炸弹,瞬间引爆了宣讲厅。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他们站起来大声质问乃至辱骂郁证,更有一些人朝着宣讲台上投掷东西、甚至想要冲上台直接把郁证拉下来。就连达兰萨拉和扎渡都站了起来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