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眼瞪小眼，脸红脖子粗。在两人长达十几年的斗争史里，他们一直是这样相处的。

最后是古瓦哈提先抽身出来，他哼了一声，说：“今天有正事呢。”

“啊？”克久霍拉瞪了瞪眼，“你不是已经要跟着室韦蒙兀了吗？怎么突然就这么有骨气了？”

“滚滚滚滚滚赶紧给我滚，什么叫我已经跟着室韦蒙兀了？我明明是主动埋伏在室韦蒙兀身边，要打探他的情报。”

克久霍拉张开嘴巴，像是在想着什么。愣了半天以后，他说：“也就是说，你还没给室韦蒙兀当狗是吧。”

古瓦哈提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

“那好啊，既然你不当，那我当。”克久霍拉一抬头，无比自豪地说出了这句话。

“想得你美，我是你师傅，要当也是我先来。”古瓦哈提直接把克久霍拉轰出了自己的屋子。

被赶出去的克久霍拉没有着急，而是从容的拿出第二个喇叭，对着里面大喊道：“那么意思是我们今天要去求室韦蒙兀，让我们……”还没说完，克久霍拉就被古瓦哈提急匆匆地拖回了屋子里。一边拖一边大喊道：“你个丢人东西，看我怎么教训你……”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进了屋后，克久霍拉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接着说“……当他的狗吗？”

“滚你丫的，我们明明是去把他赶出这里的。”古瓦哈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如果赶不出去的话就求他让我们当狗吗？”克久霍拉吊着眼皮，一如既然的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一样。

“那也不行。”古瓦哈提瞪了他一眼，“上杆子卖的东西是没有好价钱的。”

“行。”克久霍拉一拍大腿，“你不卖我卖，反正越早越可以坐地起价。”

古瓦哈提没有接话，而是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听得克久霍拉有点发毛。最后他忍不住大喊起来：“你个糟老头子果然是已经投靠室韦蒙兀了，我早就该猜到的。”

古瓦哈提阴笑着说：“哦，那也行。我已经投靠了室韦蒙兀了。你又想干什么？”

“那当然是……”克久霍拉脸色一变，“……跟着我敬爱的师傅一起了。”

“你小子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说我是师傅。”古瓦哈提指着克久霍拉的鼻子就数落起来。

“那当然不是了，您可是我最尊敬的师傅啊。就连那个室韦蒙兀都被你耍得团团转，徒弟我……”

“闭嘴。”

克久霍拉立刻安静了，他早就知道了古瓦哈提想干什么。室韦蒙兀以为靠卑鄙的手段就能把古瓦哈提绑上自己的战车，但古瓦哈提决定直接放弃掉一切，就为了好给他一下。

这个糟老头子之所以要接受室韦蒙兀的提议而不是直接辞职，就是因为他手里一定要有要命的东西。

就算室韦蒙兀想到了斋普尔会要求面见赵笙韵并且做出防备，他也想不到古瓦哈提才是真正的杀招。

他正色道：“那，我们是去演戏吗？”

“是，和我的老朋友一起。虽然他们不知道。”古瓦哈提一改之前的模样，变得威严且庄重起来。

“我能与您一同前往吗？”克久霍拉偷偷地改变了自己对古瓦哈提的称呼。

“当然可以。你可是我的徒弟。”

在另一处。

“没想到啊，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扎渡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翻开那一本一直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书，小心的翻阅着。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只不过没想到事情不得不变成这样。

本来扎渡以为等到斋普尔醒来，他会暴跳如雷地冲到赵笙韵面前要求室韦蒙兀释放所有的大师。室韦蒙兀根本不可能拦住一位庭卫大师，他依靠蒙骗赵笙韵而延续，而斋普尔必然会给他致命一击。

但室韦蒙兀的宣讲让一切都失效了，扎渡万万没有想到所有的大师居然都会背叛赵笙韵、也没有想到古瓦哈提会成为室韦蒙兀的忠实拥蹩、更没有想到室韦蒙兀居然会把所有大师都释放出来。

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倘若斋普尔不去面见赵笙韵，整个内环都会遭到灭顶之灾。而且他手中的牌同样只剩下一张孤零零轻飘飘的“室韦蒙兀并非衍摩婆默达人。”

他们已经不得不进行一场豪赌。

按道理说，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不应该由内环依旧相信的唯一一位庭卫大师来做。但古瓦哈提已经不被衍摩婆默达神殿信任、其他的人又都没有资格。

假如室韦蒙兀没有把那些大师放回来，扎渡也算是有资格的其中一个。但现在那些被自己威望和名声镇住的内环人员心思都开始活络起来。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四下活动，想要投靠内环的、想要架空自己的、想要投靠室韦蒙兀的都有。

但最多的还是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看着内环分崩离析。一边痛骂着内环的所作所为，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如何歌颂这里的样子。一边着急和内环撇清最后一点关系，仿佛自己和两大神殿没有一点点关系。他们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是忠于赵笙韵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痛骂那些不忠诚的。

等到室韦蒙兀来了把他们扫地出门还可以得到一个良好的名声，并且鄙视那些还在努力拯救着衍摩婆默达的人。说到底，他们根本不在乎衍摩婆默达，只是在乎他们自己而已。

但扎渡不能这样，他必须想办法把已经半只脚踏入坟墓的衍摩婆默达神殿内环拉起来。

当年他和斋普尔连续辩论了好几年，最后学派内大多数人都从摇摆不定变成了扎渡的忠实拥护者。但最后扎渡选择了将大师之位让给斋普尔，不是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只是因为扎渡知道斋普尔比自己勇敢的多。

扎渡的辩论方法极其扎实，他彻夜研读那些大师们的着作、提炼、内化、形成一个专门针对斋普尔的宣讲稿。逻辑严密，引经据典。一般人甚至不敢否认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但斋普尔不一样，他敢于针对扎渡的每一句话，哪怕他的说法听起来就像是大逆不道的暴论。最后扎渡明白了，他并不是想要击败扎渡，他是真的想要得到真相的。

最后一次辩论的前一天晚上，扎渡看着自己准备的稿子，里面已经完全没有了扎渡自己的看法。有的只是一个个针对斋普尔的陷阱、一条条堆砌起来的大师言论、还有一堆想要误导听众的逻辑误区。

扎渡直接烧掉了那篇稿子，他想要和斋普尔进行一次真正的辩论。但当他真的站在宣讲台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脑子里除了那个已经被他烧掉的稿子以外一无所有。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只能想起如何攻击斋普尔。好像从一开始他就是为了这个而说话的。

扎渡赢了，他让斋普尔哑口无言。但扎渡知道自己输了，他依靠卑鄙的手段赢过了自己的同门师兄。

最后他还是把大师之位留个了斋普尔，只为了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

扎渡总觉得那是自己人生中最伟大的时刻，他甚至觉得自己做出那个决定已经用光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勇气。

他其实早就知道如何阻止斋普尔冲进第六圣环，那就是自己冲进第六圣环。但他不敢，他还是害怕自己的一切消失。就这样，他失去了勇敢的机会。

到了现在，斋普尔依旧比自己勇敢的多。他知道事情变成那样时，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害怕。

他从手里的书里拿出一张小小的图片。那上面画着他和斋普尔两人小时候的样子。他没心没肺的笑着，斋普尔则很无奈的样子。

这本书叫衍摩婆默达神殿简史。是当时并不富裕的两人合伙凑钱买的。后来这本书就被扎渡拿到了。也一直没能还给他，八成他也已经忘掉了吧。

他小心的摸索着那本书的每一页纸，当初他俩求学的时候一起翻过了每一页，上面还写着数不清的注解和笔记，甚至还有两人用笔记吵的架。看着它，扎渡的脸上久违的出现了笑容。

四周的照明石发出的光将薄薄的纸张润透，仿佛能把上面的一字一句都映照在墙上。

“我的一生也只能这样了。”扎渡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既然你要保住这个烂摊子，那我就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扎渡不会去第六圣环，因为他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太阳一点点升起，一条信息通过传声石传到了每一个神殿人员家里。

斋普尔，智择庭庭卫大师要前往第六圣环面见赵笙韵。

将近清晨，一夜没睡的南德娜决定趴在桌子上小憩一会。

虽然几乎所有住在第二圣环的人都是一夜没睡，但南德娜与他们不同：她是打算睡觉的人。要不是紫衣侍女们抓着她不放，她铁定是要睡觉的。

也不知道这是沉着冷静还是没心没肺。

“喵呜”

那只被她带回来的猫咪叫了起来。南德娜一扭头，看到那只橘色的猫从一边的窗台上一下跳到她的桌子上。

昨晚回到家里，才刚刚把这个小东西放下，她们就着急忙慌的把自己拉去问话了。它就一直被关在卧室里面。

“喵”

那只猫凑到南德娜身边，用鼻子嗅了嗅她，像是在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在确定了以后，它就俯下身子，靠着南德娜的胳膊团成一团。

南德娜笑了笑，她支起脑袋，看着那个毛茸茸的小怪物。用自己的食指点了点它的脑袋，那只猫张大嘴巴大了个哈欠。看得南德娜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她把那只猫拥入自己的臂弯，把头埋到里面。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它的皮毛。

实在是太爽了。

就在南德娜想要就这样趴一会时，她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娜喃傩错走了进来。

“醒醒啊！斋普尔要去面见赵笙韵了。现在所有紫衣侍女人心惶惶，其他侍卫也差不多，而且尼赫鲁和文卡塔帕也在联系我。我们……”

“安静等着，等我醒来再说。”

娜喃傩错走上前去一下抱住南德娜的脑袋：“等你醒了天都黑了，这么要紧的时候你不能这样啊。求求你醒醒啊。”

“起来干什么？你们昨天晚上一个一个完全不把我当人看，弄好一个又来一个的，搞得我叫苦连天一整晚睡不了觉。我只是一个人啊，怎么扛得住你们一群如饥似渴的女人。昨天晚上还没有玩够，今天早上还要来？不行，我要睡觉，你不要再想对我做什么了，再想乱搞我就要叫了。”南德娜挣脱开了她的双手，重新把脑袋埋进那只猫咪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