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西,你……”蒋少游不知如何回答,手也不知如何安放。
高苏西坐在了那天坐着已接近完工的石雕床边上,抚摸着经过他的那双大手出来的作品,不发一言。
“这是什么?”
“柱座,放在棺床前插上屏风和帐幔。”
“巧夺天工呢,建言哥哥,你心里对美的要求极高的呢,这乐人姿态各异,这是弹琵琶的,这是击鼓的,这个,这个是吹萧的,真好看!”
“这是什么?花纹吗?噢,对,忍冬花的花纹,像什么呢?我想想,嗯,像蟠龙,像蟠龙一般环绕……”
高苏西说着说着,眼泪就已经忍不住掉了下来。
蒋少游从来见不得苏西在他面前落泪,忙哄道:“怎么了,是沙尘入眼了吗?来,进屋去!”
“蒋少游!”高苏西突然站了起来,对他吼道。
蒋少游被她吓了一跳,毕竟府门没关,如此一吼,必然引起外人旁观,他让稚童赶紧去关门。
高苏西用袖子擦了那止不住的眼泪,哭道:“蒋少游,你,你真的没有将我高苏西放在心里吗?你说过,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站在我这边,护我、哄我,可是现在呢,我要嫁给一个陌生男子,我从未见过他,也不知他是何人品,如若,如若他是个纨绔弟子、粗鄙男子,我如何与他相处?如何做夫妻?”
“季儒不是这样的人,苏西你不要这样说……”蒋少游不知如何回答,也许自己一开始就不应该对这小女孩说那样的话。
高苏西继续哭哭唧唧地道:“我不管,如若不是嫁予你,我不嫁!你心里有我,你不肯承认,你一个大男人都不愿意承认,还算大丈夫吗?”
“苏西,我与你年龄相差甚大,更何况,更何况我是看着你长大的,虽然我与你阿耶是挚友,但我蒋少游出身平齐户,世人皆知,我如何能攀上高氏?”蒋少游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更燃起了高苏西的另一把火。
她一脚踢开了那雕好的柱座,却疼得蹲了下来,丝丝血渍从鞋里渗了出来。
蒋少游心软了,一把抱起了这小娘子进了屋。
把她放在了床榻上,小心翼翼地给她脱了鞋,拿了药箱给她上了药粉,问道:“还疼吗?”
高苏西脸上的妆早已被泪水划出道道痕迹,蒋少游拧了帕子,边给她擦脸,边道:“苏西,你刚才的那些话,说了出来是不是心里好受些?既然说了出来,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好吗?”
“不好,我不嫁,无论你们把那个卢尚之说得如何天上有,地下无的男子,我也不要,我只想和你在一起。”高苏西揽紧了蒋少游的腰,贴在了这男人的心脏前。
她听到了这男人那心里传来澎湃的声音,还有那早已被她的这个动作扰乱的呼吸。
那日她问小倩,自己以前是怎样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前世的自己,出现的只有这个蒋少游。
如她阿娘所说,自己出生那年,也就是皇兴三年,高聪一府迁入了平城,此时认识了蒋少游。
因为两人都酷爱文史,因此成了挚友,所以,蒋少游是真的看着高苏西从一个襁褓婴儿出落成豆蔻少女。
自己高府里幺女,父兄对她又极为宠爱,就连族祖高允也对她百般依顺,所以造就了她既不爱读书,也不爱女红的女子,唯一最让她喜欢的,就是去蒋少游的府里捣蛋。
在读过心理学的齐雪看来,这就是一种刷存在感,想要得到对方重视的暗示。
梦里的她,因为生在了封建社会,跳不出那个观念的禁锢,也不敢踏出这一步。
但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高苏西,她看到的是蒋少游的近乎“十项全能”,他的人品样貌,与梦中的他绝无异样;他的才华横溢,正是前世的自己所缺少的,为什么自己不去争取?
屋外的一声咳嗽声,生生地打断了两人亲昵。
蒋少游拿开了高苏西紧紧揽住他的那双玉手,转身一看,脸色都变了。
“僧智兄,你……你怎么来了?”蒋少游结结巴巴地道。
“苏西,让林意带你回去吧,阿耶和建言有话要说。”高聪捋着胡子道。
林意进了门,对高苏西道:“小娘子,和林意回府吧!”
高苏西无奈,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蒋少游,还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得不到蒋少游的任何回应。
稚童给两人沏茶后,识相地退下了。
“建言啊,看外面的那些阵仗,想必那琅琊康王的墓床都差不多完工了啊?”高聪端起杯子,问道。
蒋少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刚才被高苏西撩动的心弦,说道:“是啊,我这里的工序都可以收尾了,就等其他工匠的了。”
“听说顺阳侯还有一幅漆屏要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