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琢磨该怎么解释更通俗易懂时,就听苏清风道:“鬼怪却未必可怕过人心,若他灵台清明,心性坚定,鬼怪便无计可施。”
严正若有所思。
江明月马上接道:“此事从头至尾都是那父子俩咎由自取,遇事不听劝告,出了事又迁怒于人,无论如何,他凶性伤人都是事实,正该依律承办,不然日后大家杀人放火都有借口了。”
纵然王友德有一分倒霉,被他伤害的百姓却是十分无辜,人家好端端走在路上招谁惹谁了?
有的人年纪轻轻就已得了嘴炮真传。小姑娘长得奶相,小嘴儿叭叭儿的却是继承了武当派一针见血的传统,说的众人纷纷点头。
三言两语讨论完王友德,众人又说起黑猫来。它的狡诈超出想象,现在就会借刀杀人了,若不及时铲除,假以时日必要酿成大祸。
严正问:“几位可知道那黑猫去向么?”
鹤鸣摇头,旋即笑道:“不过倒也不难。”
之前在玉壶堂医馆时黑猫就已经盯上王友德,再加上后面的鞭尸泄愤,当真是新仇加旧恨。王友德一天不死,那黑猫就一天不舍得走,只要守株待兔就好。
严正点头,才要说话却听鹤鸣又道:“此事苏道长也参与么?说来我有个不情之请。”
苏清风略一沉吟,视线与角落里莹娘含蓄又热烈的眼神略一接触便飞也似地挪开,“鹤姑娘想将那黑猫收为己用?”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鹤鸣点头,又重重叹了口气,“行走江湖,一个弱女子想要自保,没点压箱底的本事实在不成。”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暗中狠掐了色中饿鬼莹娘一把,袖口中一根雷击木若隐若现:既然认了我做老板,别的没有,原地魂飞魄散的福利管够!
莹娘抖了抖,迅速收回黏在苏清风身上的贪婪视线,缩在座位上嘤嘤嘤。
众人:“……”
苏清风啼笑皆非的看着她,“姑娘实在过谦。”
不管是驯养女鬼还是对付王友德的符咒,怎么看都跟“弱女子”三个字不搭边。
见自家小师叔并未推辞,江明月对鹤鸣越发有意见,“你倒打的好算盘。”
他们武当派虽然不稀罕什么回报,但这妖女明显是要利用小师叔嘛!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却见鹤鸣已经将两张符咒推到苏清风面前,完了之后还笑眯眯瞧着自己。
小姑娘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妖女倒没想的那么不堪……
鹤鸣趁机掐了掐她的腮帮子,心满意足道:“我素来不喜欠人情,还望苏道长赏脸收下。”
“我自问还有点手段,届时只需道长在外掩护,莫叫那孽畜跑了就好。”
打死容易活捉难,何况黑猫狡诈,若不能一击即中,必然打草惊蛇,或许会激的它去外头残害无辜,还是保险些的好。
另外,她也想借这次机会了解下这个时空中同道们的手段。
大概是修道之人的缘故,苏清风说话做事格外干脆利落,丝毫没有绕弯子,不仅爽快答应帮忙,还半点不扭捏的收下了符咒,于是皆大欢喜。
对付寻常杀人放火的犯罪,严正义不容辞,可一旦遇上这种跟妖魔鬼怪搭边的,他也只能干瞪眼请外援。见鹤鸣和苏清风三下五除二就把任务分派完了,他先就松了口气。
“既如此,此事便托付给几位了,若有什么在下帮得上忙的只管说就是。”
苏清风和鹤鸣齐齐还礼,后者又想起来一件事,“严大人,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严正还指望她和武当派的人通力合作擒获黑猫,还碧潭州一个太平,当下也不含糊,“但说无妨。”
鹤鸣道,“我有一位故人,江东培洲人士,大名王云生,字子云,是个秀才,四十三年前二十二岁时曾来此地科考,怎料一去不归。后来隐约听说是当年被人掉包考卷在前,含冤入狱在后,之后下落不明,如今也是生死未卜。”
莹娘没想到她真的这么放在心上,不觉面露感激。
严正沉默半晌,再开口却出人意料道:“恕在下冒昧,鹤姑娘瞧着也不过双十年华,而那王云生中秀才时你也尚未出世吧?这故人一说?”
虽说双方要摒弃前嫌通力协作,但你这么睁眼说瞎话是不是不太好?
莹娘:“……”
鹤鸣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扯谎:“王生入梦,神交已久。”
严正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到底信没信,“原来如此。”
科举舞弊、以权谋私等如此种种,这事儿……可真不算小。
不过好在是四十多年前的,跟现任知州没关系,跟现任皇帝也没关系,除了年代久远、线索稀缺之外,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官场阻力。
“既然是在册的秀才,又知道籍贯、名姓和年纪,查找起来并不难。”严正略一沉吟,“若果然是冤案,自然该彻查、只是过去这么多年,即便沉冤昭雪,恐怕……”
恐怕罪魁祸首和那一串为虎作伥的共犯也大多不在人世了。
“总要有个说法!”沉默许久的莹娘忽然扬声道。她放在桌下的双手攥成拳头,盯着严正,一字一顿,“就算是衙门口朝南开,天下总该有个说理的地方。”
严正被她眼中翻滚的恨意和怨怒压得透不过气来,下意识摸向腰间,被冰冷的刀鞘震了下才回过神来,“敢问姑娘,可是那王秀才的后人?”
是他多心了么?总觉得茶馆里突然阴冷许多,让他禁不住想打哆嗦。
鹤鸣叹了口气,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莹娘的脊背。
鬼没有人的体温,鹤鸣的手刚一放上去,莹娘就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抖了下。
她微微垂眸,“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
曾是这世上唯一对我好,拿我当个人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