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可欣当然也是可以的,就是稍嫌油腻。
勖阳问自己,荣可欣今天是招你惹你了吗,为什么今天所有的吐槽都要围绕着荣可欣,他做错了什么吗,他只是没长眼恰好堵在了情绪发泄的关卡上。
这学校的会场还挺大挺奢华,难怪是全市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就冲着这硬件设施,每年捧着好几万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等学位的家长就算等得值。
张晓雯一看全员到齐了,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赶紧撇了大喇叭跑过来,“老师,您咋也来啦?荣可欣就说回去把小维哥给拉来抓个壮丁,怎么连您都跟来啦?”
荣可欣捂脸,“不是,是帮忙,帮忙,抓个壮丁算是什么话。”
“哎呀领会精神。你不就是那么个意思。”
“我哪有”
“闭嘴。”
勖阳当然熟悉荣可欣的本性,倒也用不着张晓雯拆他的台。
小奸巨猾滑不丢手如荣可欣,怎么可能放任柯一维在家舒服而自己在前线拼杀?有利可图也不行,也不够,眼下的平衡还是必要的。
她只是笑了笑,“小荣说这个部分不好拍,恰好我俩都没事,就一起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然后一踏入会场就满眼都是毛病。
勖阳把脚本拿过来看看,这个场景确实是新加的,她没有印象,所以脚本应该也是他俩现写的。挺大的一个画面,就设计成了一个平面单镜头,动也不动单纯记录,那的确是很不像话。
她问两个主要负责人,“这块特写你们打算怎么拍?”
荣可欣抢着答:“我想待会儿让维哥盯着固定机位看全景,然后我手持下去走着拍就行,从这头走到那头。”
手持有点好听。他们还真没有趁手的手持,云台都没得。两台大傻摄像机就是全部家当了。
“你扛着机器拍那么久,不能保证镜头画面的稳定,”勖阳提出想法,“这个既然是特写,质量还是得有点要求的。咱们不是有脚轮吗?为什么不装脚轮推动着走呢,人也轻松,效果也有保障。”
荣可欣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不是,领导,我觉得我没问题,我手臂有劲儿啊,完全不需要用脚轮。”
勖阳继续给他解释,“你在拍摄的时候是看不出抖动的,如果真的有抖动,那岂不是又要重新拍一条?关键是这个镜头是整整一句歌,时间太长了,你自己手臂也撑不住,没必要非得强撑。”
“我没事啊,我肯定能”
柯一维拍拍荣可欣,“听领导的。”
荣可欣最晓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好的,那咱就装脚轮。”
勖阳看了看柯一维,也不再多说什么。
她其实没想直接插手进去,只是控制不住本能上线。这样是会让小朋友们讨厌的,她告诫自己。
荣可欣走开去装置设备,柯一维也去帮忙。路过勖阳身边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挨了挨她的手。
勖阳明白他的意思。
“你盯着点我啊,”她说,“我怕我回头又会忍不住急眼。”
柯一维:“我盯着你,你也控制一点。”
又说:“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咱俩回去再说。”
每次都是。当柯一维附下一点身子,低头去倾听,与她讲话,那种非她莫属的被庇护感都会令勖阳一瞬间软化,顺毛,从怎么着都不行到怎么都好说什么都行。
她退到旁边,看着张晓雯指挥着满场师生完整演练了一遍。
这场景确实宏大,满会场的旗帜挥舞起来一片红,声势震天,画面效果震撼自不待言,无论怎么拍,都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算是上佳的送分题。
勖阳在旁观的同时,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套拍摄规划。哪里切到哪里,哪里换特写哪里拉全景。
她能控制住去控制指挥孩子们自主发挥的欲望,但要她控制自己本能的创作冲动,那真是强人所难了。
不是自己设计拍摄这么个漂亮的场景,的确是个遗憾。
这种专注完美地转移了她的大部分浮躁情绪,她沉浸在慷慨激昂的歌唱和激动人心的口号当中。
拍完了一遍,荣可欣跑过来问意见。勖阳说:“你们自己看看回放,如果觉得和自己的设计差不多,那就没问题。毕竟人家这个活动要组织起来也不容易,尽量当场就过吧,避免返工,拍一保一。”
柯一维在台上,扶着摄像机,向她这边投过来一个赞许的目光。
她也不是情绪管理多及时有效,她只是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定位。
好像一旦认清自己是谁,压力和紧绷感就都自动消散了。果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放弃深植骨肉的掌控欲,放弃隐藏了好久却从未消失的执念。
放弃一定要把真相弄明白才罢休的执拗。
所以,要放弃吗?
但也不是都能放弃的吧。
柯一维过来,仍然轻轻碰了碰她,“一会儿咱俩怎么着?”
勖阳恍然惊醒,“什么?”
“拍完了,”柯一维说,这会儿学生们都在退场,荣可欣和张晓雯在收拾器材,“他们俩接着去拍别的,咱俩是跟他们再待一会儿,还是就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