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缠绵病榻的一日,也没想过自己会憔悴不堪。
我一直觉得自己龙精虎壮,可以长命百岁。
我没办法跟着他一块出门了,只能躺在榻上,日日瞧着门口,等候他归来。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消息,说我快死了,太多人来看我,或者说是赶着见我最后一面,一个个排着队趴我床前哭。
好不吉利
我不想看见他们,我就想见穆珏,想让他陪着我。
我病着,教导两个孩子的事便全部落到了他的头上,他比我教的好,锦宁小小年纪就很厉害,文韬武略,比之穆珏少年时更胜一筹,清梨更是脱胎换骨,几个月的时间,就把从我这继承的懒毛病改了,都能替我管家了。
一病多年,我拖拖拉拉总是死不了,上赶着给我送终的人也就习惯了,我自己也习惯了。
可是穆珏的眉头,一直未松,他会将所有的事挤压到最短的时间,办妥后就陪着我。
他会躺在我旁边和我闲聊,会故意去尝尝我的药苦不苦,会亲昵的半趴在我身上靠着我的肩睡觉,会细细的替我描眉点唇,会时不时就突然吻过来,蹭着我的鼻尖,让我亲亲的喊他一声。
本至中年,却犹如少年夫妻般腻歪。
他陪着我养病,絮絮叨叨,讲着他幼时的趣事。
我与他的成长天差地别,我羡慕他的幼年,及爱听他打鸟摸鱼的细碎小事。
仿佛这样,我也能参与其中。
病情越重,我睡得反而越少了,不知是何日,我猛然醒来,身侧温凉,空无一人。
起身寻找,却见他在用血抄录佛经,烛光之下,他的手掌鲜血淋漓,烛光在他硬朗的脸罩上了一层温柔,却也照亮了他眼中的泪光。
我记得,他是从不信鬼神的,也是不轻易落泪哭泣的。
后来,南江大水,他不得不走,临行前,却让我对着诸天神佛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
我答应他了,却没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