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草率的做出决定，你不后悔？”黑漆漆的宅院里，老者看着面前的女子，不露痕迹地叹息一声。

“不后悔。”女子淡然一笑，“与尊者第一次相见时，小女子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唯一的遗憾，是无法陪伴双亲终老。”

“她定会陪伴双亲身边，替小女子尽孝。”顿了顿，她接着说，“也免去双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如此甚好。”

“时辰快到了，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老者微微垂眼，掩住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怜惜。

“无忧尊者，”女子的眼波流转，淡淡地笑着，温柔如水，“柳姑娘一直认为是她占据了我的身体，抢走了本属于我的一切，却不知……这一切尽在你我掌控之中。说到亏欠，倒是我欠了她，将她无端端困住。毫不知情的她，却还对我心存愧疚。尊者可否替我守住这个秘密，保她一生无忧？”

被她唤作无忧尊者的老人，沉默着没有答话。黑暗的环境下，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尊者，”女子向前一步，“时辰已到，我该上路了。”

无忧尊者这才稍稍抬眼，看着那始终巧笑嫣然的女子。她的面上丝毫没有惧色，眼底的温柔蔓延开来，令人沉迷于此，着实无法将她与死亡二字联系起来。

“我已准备好。”女子的语调只是淡然，仿佛是去赴一场寻常的宴会。

被称为无忧尊者的老人，第一次觉得，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从世间离开，是件残忍的事。也是第一次为一条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惋惜。

门外残阳如血，这时，天际有阴云浮过，蔽住了半边的残阳，宅院里更显黑暗清冷。

他在心里叹一口气，端坐着不肯起身。

“如烟姑娘，”沉吟良久，无忧尊者这才微微动了动唇，道，“你当真不后悔？”

女子摆摆首，坚定回答：“不后悔。”

“若……那位柳如烟姑娘日后并未如你所想，安然度过余生，而是，再次放弃生命寻死觅活，又当如何？”无忧尊者微微蹙眉，“柳姑娘为何那般信任于她？那个小丫头片子这段时日的表现，你我同样看在眼里，既不聪慧，也不稳重。着实算不上是个合适的人选。”

“她不会再做傻事了。”女子——亦是画中柳如烟，语气莫名笃定，“起码三五年之内不会。”

无忧尊者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但还是觉得心有不安：“那么三五年以后，若她发现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骗局，她还会甘心情愿留下来么？”

“那时候……”女子有片刻的恍惚，“已然与我不甚相干了罢……”

“唉！”无忧尊者重重地叹息一声，起身招了招手，“随我来吧。”

女子点点头，一脸平静地跟在无忧尊者的身后，朝着一扇黑漆漆的大门走去。

临进门前，她停下脚步，缓缓回身看了看屋外，眼里闪过一丝不舍与忧伤。

“爹爹，娘亲。”女子轻启朱唇，“恕女儿不孝，不能再陪伴二老左右。日后，会有人替女儿尽孝，替二老分忧。女儿此番，可以安心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