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在哪?”见我迟迟不说话,男子冷得结冰的声音刀子一样向我射来,无处可逃的我眼睁睁地接了他这眼刀,全身发出一阵颤栗。
颤栗的瞬间,头脑里灵光一现。
对啊,我不是可以喷冰吗?虽然这种冰是否出现和什么时候出现完全不受控制,但有一丝希望总比坐以待毙强吧。
我缓缓抬头,气焰陡增,为了给自己壮胆,故意模仿男人粗重的声音,吼道:
“你大爷的,看姐我不弄死你!”
“冰冻三尺!”在男子惊疑的目光中,随着声音的响起,我猛然伸出双臂。
对面一片寂静。
男子被冰封了吗?
欢喜地睁开眼,见到眼前的景象,笑容倏地一僵。
男子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皱着眉头打量着我,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男子似乎思考了一下,不过那专注的神情只停留了一秒,随即便一脸不耐烦地开口道。
就知道他的智商高不到哪里去。
“冰冻三尺!”
“冰冻三尺!”
“冰冻三尺!”
……
我眼一闭,心一横,豁出去似的不断对男子伸缩着双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尝试一万次,总有一次会成功的!
可我却忽略了两点。
第一,男子是一个会动的大活人,而不是刀俎上的鱼肉;第二,就算是个傻子,见我不断重复一个动作也能猜出点什么来。
在双手第N次伸出,只觉手腕一紧,想收回来已来不及。
男子一只大手攥住我与他相比宛如枯枝似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在我惶恐的目光中,用力地砸向我的胸口。
“碰”的一声巨响,仿佛一颗炮弹在胸口炸开,我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震飞了出去。
飘飘荡荡、摇摇曳曳,只感觉像腾云驾雾,又像在水里沉浮,除了模糊不清的知觉和胸口隐隐绰绰的疼痛,没有一点感觉,似乎整个身体已没有一处是自己的。
“啪”地一声闷响,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意识,密密麻麻的痛感,如百蚁噬身般,从每个毛孔传来,丝网般裹住身体。
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岸边,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米粒般大小的红点,细看,竟是毛孔被摔得充了血。
毛孔都被摔得充了血,那我底是从多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啊?!那个男的不会一拳把我打天上去了吧?!
然而,最关键的是,摔成这样,我竟然还没有死?趴在这里的,确定是我的**,而不是我的灵魂吗?
双手撑地,忍着刀割般的痛楚,我呲牙咧嘴地站起来。
瞥了一眼此时与我隔着一条河,却不是在正对岸,而是离对岸数丈,身影缩小了数倍的男子,见状,方才“飞行”的路径我已猜出了个**分。
鼻子一酸,泪水涌上了眼眶。
头一回被人不由分说地上来就打,我活了这两年多,容易吗?!何况人家还是个女孩!竟然下这么重的手,太没人性了!
但转念一想,虽然“飞”得确实有点儿远,但这恐怕是从他出现到现在我们离的最远的距离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三十六计,撒欢跑为上计!
按住痛得要命的后腰,我像怀了孕的鸭子,迈开已经直不起来的外八字腿,左摇右晃地向树林里跑去。
兔熊扭着圆滚滚的小屁股跑来跑去的样子倏地浮现在眼前。
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和它很像吧。
“唔!”刚跑两步,背后倏地传来一阵剧痛,一道弧形光芒从前胸透出,钢刀一般,余力不减,向前方横扫而去。
这道光芒扫进树丛的瞬间,崩断声接连不断地响起,随着声音的响起,林中的树木退潮般,接二连三地倒地。
身体一顿,我愣了三秒。
在这三秒里,我的思绪飞转:
我现在逃跑的方向正是石洞,如果我跑回石洞,兔熊一定会暴露,性命难保。但如果我不跑回山洞,自己则必死无疑,因为看男子的样子,是不会放过我的。
跑回山洞就不会死了吗?思及此,我自嘲一笑,不禁对自己生出的这个荒谬想法感到可笑。
我这个庞然大物竟然会对小小的兔熊生出一种莫名奇妙的信赖感。
它除了陪我送死,还能做什么?
想到这,忍着撕心裂肺的剧痛,我艰难地转过身,向与石洞相反的方向奔去,而双腿却像插满了钢刀,每动一下,剜肉削骨。
但我,必须要走,哪怕,只迈出一步,只要改变了最初的方向,兔熊就能脱离危险。
转过身的一瞬间,一阵疾风从身后席卷而来,虎啸龙吟般,来势汹汹。
心骤然一紧,眨眼的功夫,额头陡然一痛,我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
被那东西击中的瞬间,像捅了蜂窝般,脑袋里瞬间炸了锅,无数只蜂子在脑袋里飞舞鸣叫,乱成一团。
“碰”地一声闷响,在最后一丝理智的支配下,我向欲误导男子的方向,轰然倒下。
任凭身体重重地砸到地面上,被带着棱角的石子划破自己的肌肤,我无力而痛苦地喘息了几声,感觉身上的生气在迅速流失。
“兔熊在哪里?”见我倒在自己脚下,男子顺势抬起右腿,踩上我的胸脯,凶狠地道。
在他的脚踏上来的瞬间,小腹里蓦地一沉,仿佛突然被谁放进一块万年寒冰,而几乎是在同时,胸口却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
下面天寒地冻,冰雪般凌迟着小腹,上面烈日炎炎,沸水般蒸煮着五脏。想垂死挣扎,想苟延残喘,却发现,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哪怕是呼吸。
任凭剧痛此起彼伏,在身体里肆意叫嚣,我睁着眼睛,静静地等待死神的到来。
原来,生命如此脆弱。
只是,一口气而已。
在,人就生机勃勃,张扬着生命的力量;没了,人就归于尘埃,消散于无边的黑暗。
有人告诉过我,人在死的时候,眼前会浮现自己最在乎的人的影子。
山间似乎起了云雾,不知从何处而来,在眼前,越聚越多。男子和他头顶的蓝天白云渐渐模糊,一切,仿若梦境。
“你不能死!你告诉我它在哪儿!!!!”男子的声音灌进耳朵,原本响亮如雷的声音此时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微弱如同蜂鸣。
身体似乎被男子晃动了两下,但我已经感觉不到了,四周的声音渐渐归寂,一个巨大无边的黑洞在我眼前展开……
为啥眼前什么人影都没有,传说都是骗人的!思想的灰烬,在发出最后的一声哀鸣后,彻底被黑暗吞噬……
“有鱼,有鱼。”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射进一道光芒,细若游丝,时隐时现中,隐绰缥缈。
“有鱼……有鱼……”我跟着声音轻喃,死寂的记忆被划出一道口子。
倒映着蓝天白云的深湖,参天如云的绿树,纤细茂密的青草……熟悉的画面在我眼前缓缓铺展开来。
“你有名字吗?”湖边,一个垂钓的老伯问道。
这是我刚诞生之时,初次与人类相见的画面,这位老伯就是后来我在村子里的师父。
不,他不是我的师父,我们才刚见面,我不认识他,再重来一次,我绝不会选择拜他为师,更不会跟他回村庄……
心上一紧,我下意识地抗拒道。
似乎感应到了我的呼唤,初遇的画面并没有立即转移到以后,而是徐徐有序地向后面发展着——
“名字?”我重复道,那时我还未接触过人类,对名字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