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妈是个疯子。”
“粤市陆鹤之,我记住你了。”
——
但事情并没有像赵玉堂预料的那样。
陆鹤之并没有救这两人。
他燃烧着的冥滩裹挟着两个人,重重的撞在尽头的墙壁上。
陆鹤之单手掐着壮汉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地面上举起来,用力摁在墙面上。
壮汉从来不是善茬,他平时也没少用自己一身的肌肉去恐吓他人,但这是他第一次被远超自己的绝对暴力淹没。
他抓着陆鹤之铁钳一般的手,断断续续的喘着气。
“看着我。”陆鹤之说。
壮汉仍然在挣扎,双腿乱踢。
“你他妈看着我!”
陆鹤之大吼一声,顷刻间,壮汉身后厚重的承重墙猛地炸开,如果这个力量施加在壮汉身上,他早就变成一滩肉酱了。
壮汉这才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看望向面前的少年。
少年满脸的血污,唯有那双眼睛铮亮。
里面的锋芒与杀意喷涌而出。
壮汉腿一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对不起。”
“什么?”
“对不起,求求你放了我吧······”他哀嚎着。
陆鹤之听了后,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让人闻之毛骨悚然,这一刻,赵玉堂似乎觉得,这是只有魑那样没有感情的东西才能发出来的声音。
壮汉牙关打颤,滚烫的液体顺着大腿滑下。
“为什么······”陆鹤之低下头,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千方百计救你们,你们却这么对我。”
这句话不单是说给壮汉,更是说给那个女大学生。
“我只是想活。”
“活?你是说你只是想活?”
陆鹤之松开了手。
壮汉跌落在地上,他用一种极度恐惧的眼神,呆望着面前少年抱着肚子,疯了一样弯着腰大笑了起来。
“是啊,你只是想活下去。”
“是啊,你并没有错,是我错了,一开始就是我错了。”
“是啊,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想救你们,我在乎的人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才明白,原来并不是每个人的生命我都在乎。”
“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在乎别人的命。”
“是啊,哈哈哈哈哈,我原谅你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壮汉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但是似乎自己有救了。
他吸了吸鼻涕,想挣扎着站起来。
陆鹤之停止了大笑,他突然抬起头,咬紧牙关怒道。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是有多他娘的残酷!”
壮汉被雷击一般,整个人一颤。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壮汉整个人突然都跪倒在了地上。
壮汉猝然倒地,抱着头尖叫着打起了滚,那种由内向外的炽热冲破了他的七窍——火焰燃烧了他的脑腔和五脏六腑。
火焰在尖叫中逐渐燃烧得茂盛。
闸门外,响起了警笛声。
红蓝相间闪烁的灯光通过闸门与地面的缝隙透了进来。
中央疾控中心终于介入了。
胡江华有些忌惮的望了一眼陆鹤之,余光里,在地上疯狂打滚的壮汉逐渐没了声音。
他重新释放出黑雾,然后消散在了空气中。
不一会,地上就只剩下了一块被烧焦的残骸。
陆鹤之喘着粗气,情绪的强烈波动以及大范围的运用冥照,其实以已经让他浑身力竭了。
他低头望向坐在地上呆愣着的女大学生。
她仿佛被吓傻了一般,双眼迷茫的望着自己,也不知道害怕。
内心的声音催动着陆鹤之。
杀了他们,全部杀掉。
现在只要稍稍动个念头,冥滩里的普通人比一只鸡还要好宰。
陆鹤之刚催动起火焰。
忽然,他的目光无意的瞥到了女大学生胸前带的玉佩。
那是一尊笑面弥勒佛。
粤桂地区的老家长们喜欢为孩子请来玉雕佛,用红绳系之,挂坠于颈上,一是为了辟邪求平安,二是玉养人,人反过来也养玉,也是老家长一种对自己孩子期许的表现。
陆鹤之看到玉佩时,顿了顿。
整个人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四周的火焰突然熄灭,被破坏掉的承重墙恢复了原貌。
他的腰杆一下子就疲惫地塌了下去。
转过身,拉开存放消防物品的柜子。
两个蒙着眼睛捂着耳朵的孩子贴在一起,浑身颤抖着。
他们的脖子上都系着类似的平安符。
“是哥哥吗?”孩子弱弱的问。
陆鹤之没说话,只是伸手抱起他们。
赵玉堂呆愣的望着这一切。
他似乎也无法一下子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切。
陆鹤之一瘸一拐的走到赵玉堂面前。
把孩子塞到他的怀里。
“帮我,帮我看一下孩子,谢谢了。”陆鹤之的嗓门很沙哑。
“啊,哦哦好。”望了一眼陆鹤之沾满鲜血的双手,赵玉堂明白了他的意思。
闸门被拉开。
警灯照了进了黑暗的蜡像馆。
随之扑面而来的还有冰冷的雨气。
外面站着一群穿着白色防化服的肃穆的中央疾控中心武装人员。
每次都到场的执行官吴楔却不在。
为首的副执行官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浑身浴血的,是登记在案的不亡人陆鹤之,于是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武装人员绕开这位不亡人。
两个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只是擦肩而过。
瓢泼大雨浇在脸上,让陆鹤之打了个激灵。
“我杀人了。”陆鹤之突然说。
副执行官止住了脚步。
“都杀了吗?”副执行官问。
“没有。”陆鹤之淡淡的回答。
蓄意杀人,是人类社会最终极的罪名。
陆鹤之只是想试试看,这个扭曲的世界里,自己犯了这项罪名会被如何定义。
“是你救了他们,如果你不在,他们都会死······”副执行官说了这上半句。
陆鹤之也知道。
下半句应该是——
【反正一开始,他们就已经被定义为可牺牲者了。】
【死亡只是数字而已,没有人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