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请。”
杨业兴已经等不及了,脚步飞快地带着罗文天进了宽大的后院。
后院是铁器作坊,建有八个炉子,一群铁匠或带着学徒叮叮当当地锻打铁器,或往各种模具里倒铁水。
在掌柜的引领下,杨业兴和罗文天走到一个炉子前,旁边的铁匠从里面钳出一块烧红的铁块,放在铁砧上开始捶打。
熟铁敲不断,所以看不到断面,仅凭肉眼不容易分辨品质,最好的法子就是锻打,熟练的铁匠完全可以在锻打中分辨熟铁的品质好坏,杨业兴自然也可以。
叮叮当当铁星飞舞中,杨业兴的脸色越来越激动。
罗文天的脸色也越来越得意,下巴翘得越来越高。
他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杨业兴,早就很不爽了,只是看在买卖的份上,才跟姓杨的惺惺作态罢了。
“东家,罗公子带来的生铁铸好了。”旁边的掌柜突然提醒道。
“哦?”
杨业兴精神一振,急忙跟着掌柜朝不远处正拆模的几个铁匠走去。
罗文天也跟了过去,好奇了打量旁边一个造型奇特的矮炉。
杨业兴这厮,好像在仿制广锅。
见他眼神乱飘,杨业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杨某人研习多年,却一直摸不清广锅制法,明明用的是广铁,铸成的锅却远不及广锅,广东那边货源又紧张,广锅供不应求,只得用这四不像的法子,造一些出来低价顶着卖。”
“杨先生买卖通广,生财有道,学生佩服,佩服。”
罗文天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想着回去之后,得让大人赶紧造锅才行,一口五斤的小广锅在顺天府能卖到一钱五分银子以上,卖五斤生铁只得七分到一钱,中间差了好几分。
造锅并不难,做好模子,把铁水倒进去,得出铁锅之后再打磨一下,装上锅耳就行了。
杨业兴仔细看了看那口颜色刚降下来的铁锅,按捺着兴奋问道:“罗公子,这些生熟铁,真的是山西娄烦所出?”
“这是当然,难道学生还要从南方把铁运到山西,再从山西兜一圈运到德州来卖不成?”
“罗公子不要误会,这些铁料的品相与广铁相差无几,山西从没出过这么好的铁,杨某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
“杨先生,娄烦铁并不比广铁差。”
“啊哈哈哈”杨业兴打着哈哈,“罗公子,如今娄烦有几多存货?每月又能产多少?”
“存货有生铁三十万斤,熟铁二十万,如今每月大约能产二十万斤,如今正在扩几座炉子,再过一两个月,每月大概能产三四十万斤,若能找到大买家,产五十万斤以上也完全没问题。”
“嗯。”
杨业兴点点头,这点数量并不算多,只要铁够好,再翻一倍他都吃得下。
他完全可以转手卖给山东走海的商行,这些铁料比广铁和闽铁都好,有两成赚头都够了。
想到这,他又笑着说道:“罗公子,前堂用茶。”
“杨先生请。”
两人又回到前堂,填了两杯新茶后,杨业兴便开门见山道:“罗公子,若价钱合适的话,娄烦的铁杨某全要了,以后每个月所产的铁料,杨某也全包了。”
“哦?杨先生想要什么价钱。”
“若罗公子将货物送到德州,生铁百斤一两三钱,熟铁二两五钱,若杨某去取货,则每百斤扣三钱车马费。”
话音刚落,罗文天端着茶杯的手僵住了,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变了。
杨业兴皱了皱眉:“莫非罗公子对这价钱不满意?”
罗文天把茶杯放回茶几上,这才缓缓开口道:“杨先生,如今的广铁上门提货生铁尚且要一两二钱,娄烦铁比广铁闽铁有过之而无不及,且此去广州何止三千里,而娄烦至德州不过八百里罢了,娄烦铁如何才值这个价?”
“这”
杨业兴一时语塞,看来这罗公子是早已摸透了行情,也比照过广铁闽铁才来的。
“杨先生,我只要一个公道价,你上娄烦提货,生铁百斤一两五钱,熟铁三两,不二价。”
“你若能付一半银两,另一半则用粮食来抵货款的话,在山东及顺天府境内,我可以只供你一家。”
“而且,这些货不许卖给任何一家山西商行。”
“若杨先生能接受这价钱,咱们就接着往下谈,若是无法接受,学生就不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