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因为自己身上的变化惊呆了的同时,身后突然冒出这一句沙哑的声音,差点吓得他一头栽进水盆里。
“我……”
他跳到一旁,瞪着眼像见了鬼一样看着面前的个子不高,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连咽了几口唾沫才把这一份恐惧压了下去。
“牧羊人说你的伤可能没办法再醒过来了……”这中年男人身穿着白麻布的外衣,头顶着一顶白棉布的帽子,帽子把所有的头发都裹了进去,皮靴和手套上沾了不少白色的粉末。
“但你确实撑过来了,感谢上帝。”中年男人眼神一眯,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你可以叫我利普,他们都这么叫我。我经营这个磨坊,为周围的村庄提供面粉。但你也看见了,这年头,什么都不景气。”
他搓了搓手,话锋一转:“我在你身上找到了一封信,是用拉丁文写的,我向圣母保证,我只看了开头的一行,但这也只是为了确保万一你出现意外我们能够向他人报哀。但当我看见乌瑞兹的伯爵这一头衔时,我立马就把信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他又停顿了一秒:“当然,我相信您能理解在这个沉溺于杀戮和疯狂的大陆上,一切意外都显得情有可原,即使是您这样的人也无法否认的吧?正因如此,您才会出现在我们这个鄙陋的小屋子里……”
他让这中年男人的一顿废话说的一愣一愣的,刚才还沉浸在水中的倒影,现在倒有一种高中临考的班会课时的蒙圈感,瞪着眼睛瞅了那男人半天说不出话来。但那男人却以为他仍抱有疑心,拧着眉吐着唾沫星子仿佛是在天国给伊甸园看门的老大爷证明自己对天父的忠诚一样。
“你别说了,那封信在哪?我想看看——还有最近的车站在哪?”
中年男人示意他跟上,径直走向这里最大的房屋,一边走,一边继续说道:“正如我所说,这片大陆饱受战火摧残,但如果您说的车站指的是能租马车的地方,我想我倒是知道,只是马车并非最快的工具,对于您这样的骑士来说,也许一匹好马更符合您的身份。”
他跟在男人后面一言不发,脑子里却是一团乱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卷入这么一场闹剧里面,也不清楚刚在水中看见的倒影是真实的还只是自己脑子被砸坏了的幻觉,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家伙没完没了的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但隐隐约约只感觉发生了一些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这大房子由三个小隔间构成,最左边是吱呀作响的木水车不停的转动着,中间是储藏木材等一些杂物的地方,最右边则像是居住的地方,两张木床铺满了稻草,用石块垒起来的炉子上一个陶泥烧的碗里正煮着某种蔬菜的汤。
男人从床头的木箱子里拿出一封信,用红色的蜡封好了口,上有绿色的橄榄枝作为装饰。但他可没多的心情瞧上面那些看不懂的花纹。他迫不及待的揭开了蜡的封口。
羊皮纸上写着弯弯曲曲的文字,无论上面是哪种语言,肯定不是他所熟知的中文,但他阅读起来却毫无障碍。他一行一行的看下去,信中讲述了一个乌瑞兹的奥戈恩伯爵请求皮克斯坦因堡的领主格雷里克出兵援助一个叫萨米什的村庄,据可靠情报,一伙未知的武装力量已潜入该地区,但奥戈恩伯爵没有足够的士兵保卫他所拥有的领土……
这些字在他眼里就像看无聊的小说一样一晃而过,直到落款之后的时间,写着1400年……
他呆住了:“现在是几几年?”
“恕我直言,现在是圣纪元1401年。”男人眯着眼睛看着瞪大了眼睛的他欲言又止,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他仔细回想着脑子里最后的记忆,但越想一切就显得越加模糊,火锅店的觥筹交错,昏暗的路灯,死党们的笑声,一下子忽然的遥远了,他甚至记不起自己的名字,家人,朋友,一切本可脱口而出的熟悉记忆陌生了起来,陌生到仿佛一切只是一场久远的梦一样。
“我到底是谁?”喃喃自语中,他低着头踉跄着走出了门,环视周遭陌生的一切,深深的孤独感油然而生。
他抬着头望着天边的云,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