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未正时分,午宴才迎来了曲终席散的最后时刻。
席间王诚饮酒不少,此刻红光满面,介于微醺与沉醉之间,略微倾斜身子,脑袋靠近郭登。
“定襄伯,时辰······好像不早了。”
郭登连忙起身,“哦,厢房早收拾好了,请公公移步厢房那边歇息。”
王诚含笑颌首,侧身就想拿起搁在椅子上的拂尘。
膳房中其他人见王诚起了身,无不离席肃立,等待王诚率先举步,其中陈皋眼尖,见王诚正想拿起随身携带之物,就小跑过去打算献献殷勤。
“公公身份贵重,何须事必躬亲?这个还是让在下······”一只手抢先伸向拂尘。
卓轩见状,不禁暗暗嗤了一声。切,这马屁拍得真特么差劲!你怎么不说“公公何必亲自上厕所”、“公公何必亲自吃饭”呀?
诶,等会王诚尿尿,倘若有人乘机拍马屁,“公公何必亲自尿尿?还是由在下代劳吧。”会不会很搞笑?
拂尘是太监身份与权势的象征,岂能假手于人?陈皋大概不明白这里面的玄机,所以献殷勤献得过了头,郭登反应极快,一侧身就挡住了陈皋,屁股微微一顶,将陈皋挤得退了几步。
“公公,请。”
王诚微微一笑,若无其事的拿起拂尘,举步走向门外。
卓轩瞧在眼里,想王诚毕竟是御前太监,还是喜欢无形中耍大牌,根本就不把不入眼的人与事放在心上,只是其举止气度却不显骄横,任何时候都不失淡定从容。
现场低级军官中,也就卓轩有读杂书打下的底子,且善于观察与思考,领悟力超强,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窥破官场上的门道,若换做其他人,即便是像吕良这样的军中“知识分子”,恐怕也只能望着心机重重的官场做派,雾里看花,徒唤奈何。
走到门外,但见院中花枝摇曳,暗香浮动,暖风一吹,王诚的酒意散了几分,扭头对郭登道:“没想到大同总镇署占了块风水宝地,堪比世外桃源!嗯,定襄伯智勇过人,将鞑贼悉数驱逐出境,让大同这块风水宝地变得更加干净了,殊为不易啊!”
不待郭登搭话,陈公看似漫不经心的道:“据说还有一千鞑子没走,不过也不打紧,区区千人而已!奇怪的是,这些人曾驻留于西门外,三日前启程往北走,每日北行十里便就地扎营,天天都是如此。”
“嘿,还有这等怪事!”
王诚本想一笑置之,可是,下一刻,他就突然止步,上身往花林边一凑,任枝叶遮住脑袋,目光却没有落在怒放的花卉上,而是侧对着蔚蓝的碧空,似在深思。
御前太监一向反应敏捷,就在脑袋脱离众人视线的短短一瞬间,他就想清楚了,那么多的鞑贼都被郭登打得没命奔逃,区区千骑人马又哪来的胆气久久滞留于大同城外,还每日北行十里,如沿路观光看风景一般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