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拉搭在右肩上的食指动了动,像一只小蚂蚁从仿旧的小牛皮革夹克上爬过。张浮鱼没有察觉到,他奋力的向上爬,终于接近了井口。
圆滚滚在涂的朱红的校门后躲的像只乔巴,露出半截身体以便随时观察井口动向。
巨蛇已经走了,它肆虐的时间不超过十分钟,百货大楼就变成了被打散的水泥积木废墟。柏油马路被从天而降的混凝土砸出几十米长的开裂,临近的平房被水泥积木砸塌了十几间,地面积累了许多年的尘埃被气浪掀飞到空中,空气掺杂着淡淡的硫磺味。
小镇还仅存的一丝文明气息,化作了飞灰。
张浮鱼探出了半个头,像只无毛的红脑袋地鼠,警惕的环顾四周。
圆滚滚红外视野瞬间锁定章鱼头肩上的安德拉,强光从铝硅玻璃屏内射出,照亮校门口落叶组成的腐殖层。
他蛤蟆一样的趴着爬了出来,很不雅观,但对安德拉造成的晃动很小,顺着光线小跑到圆滚滚身旁:“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哔?”
“听得懂?”
“哔哔?”
“别哔了,狗奴才!你家小主病了,给我找一间干净点的教室!”
“哔。”圆滚滚履带发动机轰鸣,转身,强光射出一条苍白的道路。
校门后是一块宽达二十米、长达八十米的空地,是校方做表面工程,让学生列队放学的。
两旁四米高的水洗蓝瓷墙上漆着模糊的标语,最后是枯萎的花坛,中央立着倒塌的飞猪铜像。
小学部、中学部的防攀爬铁栏大门就在飞猪铜像台两旁,张浮鱼跟着圆滚滚小跑进小学部的大门,直行一分钟才看见陈旧的教学楼。
教室门大多朝外打开着,室内空空荡荡,没有桌椅,他随便选了一间进去。
呛人的灰尘、木制讲台残骸腐烂的味道把张浮鱼赶了出来:“咳咳咳,你进去打扫一下!”
两米高的大水桶冲了进去,张浮鱼留在外面。灰白的大理石走廊更加肮脏,霉菌和青苔审视着闯入的章鱼怪。
张浮鱼摸了摸安德拉的手心,才想起自己一直带着金属心脏,他刚取下,被屏蔽的温度感官立马传达出“冷冷冷”、“要冻死要冻死”的信号。
今夜降温速度很快,已经到了零下。换作往常,两人应该靠在火堆旁睡着了。张浮鱼牙齿打颤。教学楼在背风面,走廊上没有风,但寒冷就像没关紧的水龙头,一滴一滴的敲入骨髓。
他的手掌很冰冷,安德拉的小手摸起来比他更冷。大大小小的伤疤愈合后在手心留下了瘢痕,未脱落的血痂凝结在掌丘上,没有丝毫小女孩的柔软纤弱,只像旧社会白天耕作夜晚缝补的农妇。
千百座火山不间断在大脑中喷发的疼痛,让安德拉睁眼都显得困难,她浑浑噩噩的,神经控制着肌肉颤抖,不停打哆嗦。
张浮鱼徒劳的朝安德拉的手心呵了两口气,脱下夹克包裹在她身上,自己只剩一件T恤衫。邋遢的白色T恤中央印着星云,云上站着只捧蛤蟆奖杯的柴犬头。和星云奖评审团闹翻后,他订了有100套这样讽刺意味浓重的diyT恤。
金属心脏被张浮鱼捡了起来,它的温度恒定虽已经沦落到欺骗的程度,可至少比小女孩手中的火柴管用。小女孩拿着它能生龙活虎的在丹麦街头叫卖火柴到第二天早上,其死亡更会变成医学史上的灵异事件。
因为感官被欺骗会导致小女孩的大脑在极端寒冷的情况下,依旧自我感觉良好,任由冰冷的四肢血液循环至心脏。如果把她的身体比作一台电脑主机,就是台水冷和风扇都坏了的主机,CPU、主板、显卡和硬盘都已经烫到能煎蛋,系统却觉得一切正常,甚至想验算一遍圆周率。
圆滚滚暴力的砸开三面窗户,并迅速在白晶水磨石地板上用抽吸设备清出一大片空地。
这大水桶上身装着单片机、伺服电机、光热传感器、微型硫化物储存盘、光纤陀螺仪、测距仪和三种不同类型的大型电池组。甚至加装了空气抽吸泵、冷凝压缩机、气体检测器……难以想象它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设备硬塞进了身体里。靠近履带的下身有一个大型恒温柜,发动时温度保持在0℃~10℃,里面存放着生存物资,小半空间被充气式折叠睡袋占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