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组的分析你们没看?”李明安问。
“没看,免得先入为主。”闻桦拿餐巾纸擦了擦嘴。
“你们这有几份复印件?”
“一人一份。”闻桦拿起一份装订好的A4纸扬了扬,“到时我们会用作参考的。”
李明安点点头,又问:“想不想了解一下内情?”
白客停止了咀嚼,翘着二郎腿的李正道坐正,就连一直低头打口袋妖怪的马成功都抬起了头。你应该能想象长着灭绝师太脸的中年老妇女班主任进门时的场景。一时静的都没人敢扇风,满座木雕,只有冰淇淋在悄然融化。
李明安这句“了解一下内情”看似普通,不妨换成武侠小说的句式听听:“你侧耳过来,我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你”,是不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话下的波涛暗涌,血雨腥风。
“李大校,您这是想让咱们出个省都得打批文啊?”闻桦面色不善,军方素来是令外聘专家头疼的地儿,进门先签一份保密协议,完事了走人,还会有神秘の水表工不定时上门拜访。先签保密协议还算仁慈的,那些被骗去地下几十米看大宝贝的才叫惨。这一看,后半辈子都难出国,若是心理评测不过关,找工作和出省都要监控机构批准。
闻桦有一师兄就深受军方“黑室”所害,新婚燕尔就被迫分居,新娘不愿离开银江来祁东生活,师兄又是个出省还得写外出理由与天数的。听说监控机构的赔偿,是免费请律师帮师兄打离婚官司。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保密期限绝不超过半年!”李明安举手信誓旦旦。
闻桦心说那您这言下之意就是我们至少得关半年啰?
一直没说话的李正道哼了一声:“我还要回祁大上课,今年毕业生的公检法参观实习还得我去联络,没那么多时间。”
“李教授,马组长,别人能走,你们可不能。”李明安摇头,“我们就是考虑到了事件公开后的乱象,才调你们过来的。”
“那到底是什么事?”李正道拍桌如响雷,震的马成功浑身一颤,GBA游戏机都掉地上了。
“先别说!”闻桦举手示意,“我就是那个走了也无妨的“别人”对吧?这事我不想参与,先撤了,大家有缘再见。”
“慢走啊。”李明安说,“六幺勾那儿冷,记得到门卫那领个暖水袋再走。”
闻桦心中一惊,回忆军队惯用的读数法,1读幺、9读勾,六幺勾,619……祁东619地下工程?传闻中有去无回的黑室?你他妈恐吓我啊?当我吓大的?我就不信你这个邪!
“我突然又想参与了。”闻桦说。
“嘿!你拿619工程吓人是不?来,带我去瞅瞅!”李正道却不吃这套,“我正愁没地儿给我养老送终来着。”
“巧了,那里正好缺一个心理医生,改天带您去面试吃皇粮。”李明安嘴上也不怂,“但现在,李教授、马组长、闻先生,你们得跟我走一趟了。”
“蒋无人”终于现身了。
他是白长廊电子信息部与档案室的“查无此人”,也是审查处的“加班无此人”,更是参谋组公认的“遇事不见人”。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废物又怎会“查无此人”?蒋文涛完全可以把所有事都办的妥妥帖帖,他毕竟是“乌鸮”赵安乐手下最沉默锐利的一把刀,他也本该一直这么沉默锐利下去。
直到四年前,蒋文涛不小心出名了。
他十一年前受抗日神剧导演邀请一时兴起出演的鬼子翻译官突然爆火,无数表情包和GIF图在全网疯传,那油光水滑的小中分、卫生胡扮相和魔性的“太君”、“花姑娘”、“大大滴好”,直叫横店汉奸三百万,见蒋也须尽低眉!
一夜间,他成了君临汉奸界顶点の男人,唯有潘长江能与他一决高下。
蒋先生不愧是电子纸质全面销档过的高级机密人员,想查他得拿出古代搜捕江洋大盗的手段。网民掘地三尺,鬼子翻译官的人生一片空白,唯一的网络留痕是一张他和昆明犬“黑豪”的合照。训犬师打电话过来,他才知道自己退休的老战友因此蒙羞被好事者起了个“昆明太君”的绰号。假若训犬师不幸出镜,想必也得被起个昭和猛男的名字。
可他毕竟是全国最不能出名的人,想回档这场网络狂欢他得搞一支能喀嚓上亿次的记忆消除笔来。
就像玛丽莲梦露当不了间谍,他的前程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