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密室里出来后,慕成雪紧靠在密室暗门的石壁上,胸脯激烈地上下起伏,心脏扑扑地跳跃,抽打着包在外面的骨头。她用手轻轻抚摸、按压前胸,好让自己回复平静。待心跳略微放缓后,她沿着暗道走回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慕成雪坐在梳妆台前正对铜镜,心潮澎湃。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是欧阳正如,他说的不是真的!可镜子里的人却反驳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种绝望境地下,
谁会用假话戏并人呢?
慕成雪就这样与镜中的自己争论着,每过一回合过,她就更相信欧阳正如一分。她最后决定站起身,扭过头去避开那面铜镜。
慕成雪渐渐清晰了,正像欧阳正如说的,杀手也是人,
多年来自己独立撑起摘星楼,面对前来献殷勒的达宫贵人、商贾巨富,应对自如。表面上她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内心的深处,也还是一个女人,在疲惫不堪的时候希望有个帮手,在危机万分的时候希望有人保护。曾经,她一度认为杀手依赖别人是很危险的,寄希望别人来保护也是愚蠢又致命。现在,她看到了一个愿意冒巨大危险来保护自己的人,心头不禁泛起些许暖意,脸颊两边有些微微发热。
然而,她要拿这个人怎么办呢?一方面他是少主正下令追杀叛徒,一方面他又是舍弃了一切来保护自己的人。决不可杀死这个男人,少主那边又当如何交待?
要是没有问最后一个问题就好了,慕成雪悻悻地想。
慕成雪用手指轻弹了几下脸蛋,拿起梳子,解开发束,让梳齿在乌黑浓密的长发中轻缓滑动,直至发梢处,再将木梳拿起,从头滑下,如此往复。
每当束手无策或进退两难时,她就会这样梳头,让心平
静,这方法比锁心决还管用。
几根青丝垂落,慕成雪亦有了主意。少主与欧阳正如不
过是对刺杀靖王的报酬和风险认识不同而已,两人本质上并没有不同。欧阳正如已不是从前那个唯任务至上的杀手,也开始权衡利弊,他所背叛的不是少主,是曾经的自己,而少主却不知道,如果江海知道了,自然会体谅欧阳正如的苦心,也会理解他的行为了。
慕成雪决心作两个男人之间的桥梁,尽力去化解他们之间的误会。她对未来涌现出无数期待和希望,这次同以往
执行组织任务不同,她已开始幻想少主江海与欧阳之间解除误会的情景,她同时也回忆起与欧阳正如彼此温柔注视的画面,她现在已经晕了头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慕成雪的思绪。
“姑娘,大事不好了!”翠娘在屋外着急地说。
慕成雪稳定情绪,推门而出,只见翠娘焦急地站在门外。
“何事惊慌!大呼小叫,莫吵到了客人!”对于翠娘打扰自己的思绪,慕成雪心里还有几分怨气,双目冷冷地刺过去。
“楼主,你快去看看吧,刑部把摘星楼围了!”
“......”慕成雪眉头微皱了一下,旋即跟着翠娘走下
楼查看。
只见正门处,两队刑部的差人正对进出的茶客仔细盘问搜查。来往的人流被一道水闸阻碍,迅疾在门口挤堵。
穿蓝衣的缉捕,对面前的人吹胡子、瞪眼睛,反复与通缉令上的画像比对,弄得茶客们十分不快。楼内的茶客急着出去,外面的见这架势,也都止步,这样下去,不消一个时辰摘星楼就要人去楼空了。
“这可怎么办啊?”翠娘愁眉苦脸地抱怨,脸上的皱纹更加密集、深刻了。
慕成雪斜眼瞟了一眼翠娘。翠娘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收声,把头埋在双肩之中,眼睛低视地板。
“去后门看看。”慕成雪把所有的情绪埋在最深处,故作轻松地说道。
二人穿过楼堂大厅,刚迈出后面小门的门槛。只见程无双和石情泉并排而立,于一旁看着刘五、赵六等一干捕快在后门设岗。
“这后门平素里只供几个熟客进出的,藏得极隐蔽,怎生叫刑部的冲子发现了。”翠娘凑到慕成雪耳边小声说。
“官府重金悬赏,多的是人告密,熟客哪靠得住?何况,我们刚刚不是得罪了一个熟客吗?”
“哦,原来是他。”两个人心照不宣,都明白十有**是唐少告的密。
石清泉与程无双看到慕成雪和翠娘站在门边,程无双只觉心中大快,适才被慕成雪压制得厉害,此时,正想上前去,说两句风凉话,挫挫她的威风。不料,身边的石情泉嘴里突然崩出一句:“世间竟有如此冰清玉洁的人啊!”
程无双听到石清泉在夸赞慕成雪,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那是表面,走,我带你去会会。”说完,朝慕成雪门走过去,石清泉也跟了过去。
“雪姑娘,又见面了,别来无恙。”程无双刻意笑道。
慕成雪微微屈膝行礼,“托程大人的福,还好。敢问旁边这件是令姐吗?比程大人高挑不少哇。”
程无双个子矮,石清泉比之高半头,而慕成雪又比石清泉高半头。
程无双听到慕成雪的讥讽倒也不在意,她并不急于现在反击,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自己占优。
“不,这是我表妹。”程无双说道,对外她都称石清泉是自己的妹妹。慕成雪看看石清泉,也行过礼,石清泉可激动坏了,照着慕成雪的样子,现学现卖,回了个屈膝礼。
慕成雪继读对程无双说道:“程大人,一柱香之前,您搜我们摘星楼,尚还可以说不知者无罪。现在,您明知摘星楼是吕大人的产业,为何还要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