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问道:“他怎么样?”
王安道:“楚公子雅望非常,似乎确有高深莫测之处,但他不过十五岁年纪,比安儿还小上两岁,怎么,怎么竟?唉,安儿说不上来。”
王翦道:“商君曾经说过,‘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安儿,万不可以年岁相貌取人。”
王安捂嘴笑道:“并非说他长得不好。楚公子的相貌倒是万里无一,潇洒俊美,真真是个无双公子。”她正自说着,蓦然发现王翦正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顿时脸颊一红,转过身换了个话题。
“爷爷,楚公子已经答应下来,说但凡有难处都可以去找他。那封地田赋的事,以及宗族子侄的事,便要委托他了吗?”
王翦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觉得呢?”
王安躲开王翦的目光,神情登时变得严肃起来,正色道:“依安儿之见,他不过才止十五岁,纵有些才能,也不至于就是当空皓月、冲天白日了。不如暂且观察观察,日后再说。”
王翦笑道:“好,就依你。观察观察,日后再说。”
王安听他话里尽是揶揄调笑之意,自己又没法明说,只得红着脸噘着嘴,往外面走去。
她前脚刚走,人还未到回廊,便从门外闯进来一个年轻人,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叫道:“侄儿见过伯父。”
王翦吃了一惊,见进来的是族中子侄,就摆了摆手道:“免了,你是谁家后生?”
年轻人答道:“侄儿是族里长老均公之孙,按辈分,可不该叫主君一声伯父。侄儿眼下正在虎公子跟前做事。”
王翦一听“虎公子”三个字,心里没来由一慌,闷闷的不知如何作答。
年轻人站了起来,说了些“不知伯父身体抱恙”、“望伯父保重身体”一类的客套话,之后就搓了搓手道:“伯父,虎公子让小侄前来,有一件要紧事说。七八日前,巴蜀那边下了一场大暴雨,冲散了商旅车队,咱们车上的大半货物,全都失散了。”
王翦早料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可一旦亲耳听见,胸口还是郁闷堵塞,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咳嗽几声,摆着手示意那人不要说了。
年轻人尴尬的笑了笑,稍作停顿,又继续搓着手道:“本来不该劳烦伯父的,但那批货物是赊账来的,上家的本钱还没给。如今货物丢了大半,剩下的被暴雨一冲,也不好卖了,只怕最后补不上这个窟窿。因此,虎公子让侄儿来,请库里先支六千两半两钱,把上游的本钱先给了,其余的,再另行想办法吧。”
王翦听到这里,咳得头都有些涨了,往床上一躺,话也说不出半句。
庄外老长史气喘吁吁的赶来,见王安脸颊红红的,正在回廊里闲坐,忙跑过去问道:“安儿小姐,可曾见有人闯进院内?”
王安指了指东厢房道:“是有个年轻人,我看他有些面熟,应该是族里的叔叔,也就没有过问。”
老长史一跺脚,怒道:“他哪里是什么叔叔了,分明是个讨债的恶鬼,奉了虎公子的令,要钱来了。本是两人一路,还有一个在咸阳府上,已经在那边库里要了六千两了。”
王安一听不是个事,转身就往厢房走去。人还未到,就见那年轻后生从王翦房里走了出来,顺带关上了房门。
年轻人一回头见了二人,脸上顿时笑眯眯的,拱手作揖道:“见过安儿小姐,见过长史爷爷。”随后,他向右跨出一步,护在房门前,嘘声道,“伯父身体刚刚平复,已经睡下了,两位就不用打扰了,还请安儿小姐暂且回去。”
王安顿时愣住,好半天没反应过来。她本是王家嫡女,家里男人都在打仗,府上庄上一应大小事务,都是母女两人在维持。那年轻后生只是旁门别院的外人,说起来,不过是占了同宗同族的便宜,只差没跌出五服了。可此时此刻,他竟如同家里主人一般,拦住王安与长史不让他们进去,王安如何不气愤?
老长史一把揪住年轻人的耳朵,骂道:“我让你这没长眼的畜生,看看站在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年轻人捂着耳朵喊了几声疼,扯开老长史的手低声哼道:“是谁?终究还不是外姓人?过个一年半载出了阁嫁了人,家里还不是虎公子说了算。”
老长史气的直发抖,要拿耳光去扇那年轻人。年轻人却一把抓住老长史的手腕,笑眯眯的道:“长史爷爷,何必动怒呢?孙儿正要找你到库里支些金钱。虎公子那边说了,拿不到钱,就要打断孙儿的腿哩!嘻嘻。”
那年轻人既然打着虎公子的名号,这里面到底该如何作为,老长史便没了主意。他当下就扭过头,去看王安的脸色。
王安早就气的郁结难当,见那年轻人笑眯眯的,浑然没事儿一样,心里就更加愤懑,冷冷的留下一句,“滚回庄子去!”之后就往厢房内走去。
年轻人嘻嘻一声,“好嘞!”踮着脚招着手道,“叔叔等侄女好消息。”
王安脸色一黑,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接着就啪的一声巨响,将房门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