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道:“没闲着啊!商队的蜀锦及其他货物虽经暴雨一冲,折损不少,但还是能卖的,只是价钱亏了。”
楚南雄道:“那些就适当处理掉,我再给你们支些钱,你们重新补货,可好?”
年轻人猛然回过头来,望着楚南雄问道:“支多少?”
楚南雄笑道:“你要多少?”
年轻人嘿嘿道:“出门做生意,自然要备足本金,我们此次商队共有六十人,少说也得买个几车货物。就,就五万钱吧。”
楚南雄摇了摇头。
年轻人一皱眉,“多了?出门一趟不容易,五万钱在平常人家是不少,但在咱们王家,九牛一毛而已。”
楚南雄点头道:“确实如此。五万钱,太少。这样,我按原数给你,十万钱,你们重新补货。蜀锦、药材、毛皮,以及其他货物,大概能进多少?”
年轻人一听十万钱,早就已经心旗摇动,当下拍拍胸脯道:“少说也有十车蜀锦、五车药材、两车毛皮,其他货物不值钱,也能凑个五六车。”
楚南雄道:“六十人的商队,二十辆车,也可以了。有武成侯作保,一路上还算安全。我便给你支十万钱,冬末可赚回来多少钱?”
年轻人笑道:“商队利厚,本家怎么说也能分得三四万钱。”
楚南雄摇了摇头,“我不是问你本家能分多少钱,我是问你总共能赚多少钱?”
年轻人愣了愣,随后有些不快的道:“虎公子出门行商,一向只给本家分润,至于到底赚多少,本家从不过问。”
楚南雄正色道:“我没问虎公子,我问你。”
年轻人脸色阴沉,瞪了楚南雄半晌,最终还是答道:“若无差池,一年也可得钱七万。”
楚南雄冷笑道:“派了六十个男丁,拿了十万钱,吃喝用度要两万,最后赚的钱不过七万!若除去两万吃喝,一年只赚得五万,每人合八百三十三钱。换算下来,每人每季赚了二百钱,每天两钱!倘若遇到刮风下雨,本家还要几万几万的救济!就为了救济你们每人每天的四枚铜币?你也不用去了,从明天起,跟佃户一起下地种田!”
楚南雄一句话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长史院走去。那年轻人正有些不知所措,王安立即接口道:“范先生,给他找一块好地,明年开始收租,租税就按大秦律来。”
年轻人勃然大怒,一把扯住老长史的衣领,叫嚣道:“族爷爷,这家里谁说的算?走,跟我去见伯父,竟要撤了虎公子的商队,我倒要看看他老爷子会怎么说!”
老长史被他揪住,左右挣脱不得,正在那里叫苦,旁边走来一名书吏,也不管二人状况,盯着手中账簿指着年轻人道:“那个谁,你,从明天起到渭水西黄土丘陵垦荒去。那里虽然荒芜,可地是肥田,收成不错。”
年轻人扯着嗓子骂了他一句,“我种你妈!”就要拽着老长史去找王翦。
王翦听见吵闹,正从别院里出来,刚一露头,就见年轻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伯父,他们要侄儿去垦荒种田!伯父,您给侄儿做主啊!”
王翦奇道:“谁让你去了?”
年轻人回过头来,狠狠一指楚南雄,愤愤的道:“就是他!”
楚南雄是王翦请来的,虽然托了孙女之手,可确实是他亲自授意的。如今闹了起来,王翦也大为窘迫。他伸手扶起年轻人,之后又走到楚南雄面前,笑道:“公子,这是怎么说的?”
楚南雄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吭声,对那年轻人道:“大秦向以耕战为重,农事兵事,都是进爵正途。你不愿种田,那从明日起便在王贲将军帐下从军,也好图个前程。你起来,现在去报道吧。”
那年轻人不去耕田,就是因为怕苦怕累,可他更不愿意去沙场卖命,当下又跪着爬到王翦面前,哭道:“伯父,您怎么任由外人残害亲侄儿,这岂不乱了宗族情谊?伯父,侄儿不愿从军,就愿守在庄内伺候您老人家。”
王翦一生都在军中,听不得有人说从军入伍的不好,当下就怒气冲冲的训斥道:“让你从军是残害你?这个家就是打仗打出来的!”
年轻人吃了这一顿训斥,顿时不敢叫喊了,只跪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哭。
楚南雄怒道:“不愿从商,不愿耕田,又不愿从军,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来当这个侯爷?”
年轻人支吾道:“我愿意从商,没说不愿意。”
楚南雄喝道:“一人一天赚四枚铜币,要饭的乞丐都比你们强,你从的哪门子商!你倒不如拿个破陶罐,到咸阳街头要饭去,大家仗着你家侯爷的面子,怎么着也能赏个几百钱,不比你吃里扒外强?”
那年轻人听楚南雄话越说越重,渐渐的没了胆子,哭也不敢哭了。当下咚咚磕了几个头,连说从商能挣钱。楚南雄又问他十万本钱,能得多少利。年轻人深思熟虑一番后,慨然道:“能得二十万!”
楚南雄轻哼一声,淡淡的笑了,命书吏取来竹简印泥,当场问明要进什么货物、要到哪里去出,几钱进、几钱出,毛利多少、纯利多少,问了个通透明白。之后立下字据,签上花名,连同手印一起按了,便命库里取了十万钱,着一支二十人的护院随从,带着十一万两千钱,与他一起进驻巴蜀,看顾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