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过后,便在辰时。大街上的商铺、食肆、茶舍、勾栏,也全都打开了大门开始迎客。胡桥大街四路岔口拐角处,一名公子在几名文士、武卒的护卫下,正自匆匆赶来。
他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向身侧一人问道:“董翳,百岁楼果真被人砸了?”
身侧文士道:“听说是被军兵占了,虽然店门大开,可无一人能进得去。十几名侍卫在门外站岗堵客,见一人、拦一人。”
那公子还没说话,左侧一名威武雄壮的年轻人就已经冷笑着轻哼起来,“王城脚下,竟敢有人打世子的主意,好胆!世子,项羽来到招贤馆已有月余,每日宴饮作乐、未曾出过一丝力气。今日,项羽愿为世子排忧解难。”
那公子摇了摇头,皱眉道:“若在以往,有人敢欺到头上,任你们胡闹一顿,那也无妨。今日不同,今日典属国有位高人坐镇,你们万不可生事。”
那叫董翳的文士道:“我昨日也听说了,是蒙家二狗请来的贤才。听说,是位名公子。”
项羽哈哈笑道:“项某虽在山野,也常常听说,‘女儿莫如花姑,公子莫如扶苏’。在咱们世子面前,还有人敢称名公子?”
那公子又摇了摇头,虽没有出言驳斥,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他扭头看了看人山人海的典属国,忍不住低声告诫道:“我自新年大庆后便去寻贤访友,昨日方才回府,不知道咸阳城有何变故。蒙武虽为老将,可并无政才,如何能挂名左相?又如何能驱赶我那两个堂弟?今日这状况,有些不对劲。你们告诉招贤馆的文士武卒,这几日不可谩谈国政、不可演武动粗。谨言慎行、切记切记。”
董翳点了点头,便对着身后吩咐一阵。之后,几人便推开人群,来到了百岁楼脚下。
大门外站着十几名持刀侍立的军士,那公子走到面前,看了这些军士的服饰装束,心里便有些犯疑:“这是王城军,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在此行事。”取出腰牌亮了一亮,抬脚走了进去。
哪知他左脚刚刚跨入大门,半截身子还在外面,就听唰唰连声,几柄钢刀呛呛出鞘,已然拦在了他的面前。
身后众人尽皆大惊,项羽一声断喝,斥道:“世子扶苏在此,何人胆敢动武?”
扶苏喘息几下,定了定神,伸手止住项羽,将左脚规规矩矩的收了回来。随后,他便抬起眉眼,在大厅里扫视起来。等看清了大厅之内的情景时,顿时满心惊骇。
百岁楼一楼大厅,坐着的全是军卒、侍卫。一半王城军,在大厅左侧;一半禁军,在大厅右侧。小将王离面无表情、端坐天井,都尉章邯捉刀闭目、稳居台后。大厅之内一百几十名军卒侍卫,在听到世子扶苏之名后,竟无一人站起、也无一人吭声。
扶苏强自压住心神,抬头在楼上扫了一眼,见厢房四周、扶梯两侧,站着的全是咸阳宫里的亲卫亲随,人人持刀、个个高手。
扶苏俨然已经猜到了这里面究竟是什么状况,抬了抬手,对着章邯王离二人道:“见过两位将军。”
王离微微点头、章邯轻轻颔首,算是与扶苏叙过了礼。
扶苏微笑着道:“不知这大厅之中,可有扶苏一席之地?”
身侧董翳一听,差点没一口气抽死过去。
面前这位公子,可是当今秦王的长子、大秦国根正苗红的殿下、四海之内堂堂正正的一国之本。普天之下,他哪里去不得?哪里坐不得?可就在这百岁楼里、在众人的注目之中,这位世子殿下竟连二楼都上不去,只能开口在大厅里讨要一个座位。这,这大秦国究竟是怎么了?反了天了?
王离点了点头,指着右手侧的席位道:“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