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雄走后,老王叔赢疾便命典属国众吏搬进了议事大厅。
有关大厅门楣上钉着的那条府令,到底是何用意,他一点也不知道。但府令既然已经颁下,在他还未面圣请示、相府亦未决断之前,众官必须遵守。
赢疾闷闷的走到大厅,见一众官吏满满的坐了一屋子,都在那里交头接耳、勾肩搭背,心里不由得一阵烦躁。
典属国一共二百二十五人,按司农、司政、司刑、司工、司治分为五司,分别掌管农田水利、民政民生、刑罚赏赐、商贾工业、杂居琐事。每司又分主辅两院,分别负责议政主事和通告传令。
五司十院各有房屋数套、每套有隔间十几座。原本,典属国内大小官吏都在自己房内做事,清净素雅、彼此无碍。可如今,二百多号人物全都挤在一个大厅里,那当真是鸡飞狗跳、喧哗不止。
今日楚南雄出山,在外人看来,自然是指点意气、挥斥方遒。可在赢疾看来,那可是踩着自己的脊梁骨、把典属国当作垫脚石,在咸阳城百姓面前大出风头。及至到了最后,更是带着将作少府几百名刑徒贱人,把自己的门庭给砸了。他堂堂一名王叔、嬴氏宗族主事,何时受过这等气?
赢疾一会儿咬牙切齿无声咒骂、一会儿握紧拳头暗自发狠,等到了大厅内,听到众人一直闹个不停,就重重的哼了一声,闷声道:“别吵了。”
大厅内的喧哗声稍稍小了一些。然而,不等片刻功夫,又再次甚嚣尘上,几乎要把房顶掀翻。既有扬言要给楚南雄点颜色瞧瞧的,也有一时兴起围成团说闲话的。到了最后,竟变成了十人一伙、五人一撮,成群扎堆的大呼小叫。
赢疾走到厅前台上,方一坐下,就听底下一个破锣嗓音咔咔的道:“小贼,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这玩法不太行,俗!单练,有个什么意思?那几个都是老手,你这身板干的过?得二龙戏珠,诶~~~,这样才能让她们尽兴。”
赢疾耳边听得话风不对,急忙低头看了一眼。正见一名老王公对着几个小公子连连挑眉、在那里勾肩搭背的,左右两根食指围着一颗玉璧绕来绕去、偶尔还往里面一戳,惹得那几个小公子面红耳赤、又羞又喜。
赢疾顿时一凛,斥道:“在那里胡扯什么!”
老王公嘿嘿笑了笑,抬起头,朝着赢疾挤眼道:“小孩子不会玩儿,老叔教他两手。贤侄儿,一起?这种玩法,二龙戏珠只是微末伎俩。等晚上散了,老叔带你去个好地方,咱们爷仨来个三阳开泰!”
他说罢这话,又咔咔笑了起来。那几个小公子正被撩拨的兴起,急忙凑了过来,问道:“怎么玩怎么玩?三阳开泰怎么玩?”
老王公在那小公子身上一抹,咔咔道:“首尾相击、中军游走,这叫三阳开泰。”
用两根食指在桌案上来回这么敲了敲,“两方主战、两方督战,这叫四海升平。”
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圈,在边上点了五下,把玉璧放在圆圈中央,用手指一按,“这叫五谷丰登。”
那名小公子恍然大悟,一边连连叫好、一边盯着老王公道:“好爷爷,今晚上侄孙做东,请大伙进去乐一场。你找那几个有手段的相好,让我们开开眼、过过瘾。侄孙别的法子玩够了,就喜欢这五谷丰登。”
赢疾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冷声喝道:“还在胡说!”
老王公浑不在意,指着赢疾对那帮小辈们笑道:“瞧,你们王叔都急了。
那群公子王孙还没来得及接话,赢疾早就跳了起来。那岳王公是他生父,不仅在朝堂之上极有威望、更是王族里的领军人物,如何能被人如此取笑?
赢疾一步跨到老王公面前,扬起右手、对着他的左脸,一巴掌扇了下去。打的他火冒金星,满口老牙飞出来一半。
厅内众人顿时惊了,一名小公子愣了片刻后,急忙站出来圆场。他拍了拍赢疾后背,陪笑道:“这等事,如何能叫岳王公?就咱们几个。王叔,今晚上侄儿单请。您随便挑,咱来个游龙出海、百鸟朝凤。”
赢疾勃然大怒,抬起右腿,一脚踢在那名小公子腹部。
小公子捂着肚子唔的一声,向后退开几步,接着就往后一躺不动了,血水都从嘴里流了出来。
赢疾看也不看,指着那帮王子王孙道:“今日,谁再敢给我赢疾找难看,我赢疾绝不让他活!”
说罢,一甩衣袖,扭头坐在大厅之前,瞪圆了眼睛盯着众人。
众人哪里还敢喧哗?原本那些窃窃私语的,全都闭了嘴;交头接耳的,转回了身子;还有些把玩玉器的、观赏春宫图的、拉拉扯扯不三不四的,一瞬间也都老老实实、端端正正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