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最大的心结,一是华嬴、二是昌平君。对于他和楚南雄来说,这始终是不得不面对的一道坎。嬴政难以启齿,但赢重作为他的亲叔,必须要替他把话说了。
楚南雄点了点头,答道:“葬在了某处山脚,听说是武成侯代为操办的,南雄倒不曾见过。”
赢重瞄了眼嬴政,见他嘴唇动了动,仍是没能开口,就叹息一声,接着说道:“等以后若有机会,将你父亲的亡魂招回来吧。”
楚南雄道:“已经招回来了。南雄离开旧楚时,按先父遗愿,身穿斩衰麻服、车挂招魂白幡,将他的亡魂,一起带回来了。”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玉圭,轻轻的放在了案几上。
嬴政一见之下,几乎有些克制不住。他双手扶住膝盖,缓缓低下了头,肩膀开始微微颤动起来。
几息之后,嬴政长长吸了口气,抬起头来,强自镇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玉圭,这玉圭……”
他话说到一半,又有些难以自持,闭上眼睛、压着喉头,努力笑道:“这玉圭,是当年任他为相时,寡人送给他的礼物。”
那些消逝在尘埃中的青葱岁月,以及铭记在心的楚楚过往,欢乐也好、仇怨也罢,都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赢重松了口气,对楚南雄笑了笑,道:“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过两天跟我去廷尉府吧。春耕诏你能一字不落的背下来,可见是下过苦功的。廷尉府就缺少你这样的人物。”
尉缭一听,顿时急了,叫道:“合着把老夫请来,是听你们叙旧来了。大王,你们这可不对,老夫舍着脸皮坐了半天,只等着领楚南雄去国尉府。你老叔一句话就要把人带了去?这不成,不成不成。”
他一边说一边摆手,头也不抬,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
嬴政笑道:“去哪还不一样?人在这了,你们问他自己。”
尉缭急忙坐直了身子,盯着楚南雄道:“小子,你可想好了。国尉府既管民政、也管军政,大有可为啊。”
赢重捋须笑道:“那就是说,两头都不沾喽。”
尉缭嘿的一声,指着赢重道:“青皮,今儿嘴上是开了光了?”
赢重咧开嘴,咳咳笑了两声,脸上大为得意。
二人又闹了几句,虽各有说辞,却谁也不服谁。
胡亥见状,急忙走到楚南雄身旁,低声问道:“公子,你想去哪?”
尉缭二人一听,全都止住,向他看了过来。
楚南雄笑道:“这都不碍事,哪都无妨。只是先父曾答应过大王,要为大王了却一段心结。如今他既然不在了,此事便由南雄来做吧。”
胡亥奇道:“什么心结?”
楚南雄起身离席,来到案几中央,缓缓说道:“先父与大王、华嬴公主,有叔侄兄妹之情、有生死至交之谊。当年华嬴公主远嫁临淄,大王为之扶轿、先父为之牵马。临别之时,更是千叮咛万嘱咐,唯恐公主离了娘家、在外受了委屈。哪里想到,公主嫁过去不足两年,竟然被人一刀劈死!”
书房众人,包括弄玉在内,听到此话,全都面目惊疑、看向楚南雄。
楚南雄豁然抬手,正色道:“南雄今日请命,愿为大王灭了齐国,报十三年前杀妹之仇、辱国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