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点了点头,说声稍待,便急急忙忙回到院内去了。
楚南雄正感到有些奇怪,忽然间,院内蹭蹭蹭跑来一名侍女。
那侍女一脸怒容、气冲冲的走到楚南雄面前,斥责道:“你来做什么?”
楚南雄只看了一眼,便豁然一惊。那侍女不是别人,正是弄玉的贴身丫鬟,牵龙。
蝴蝶徐徐过,晚风款款来。楚南雄急忙收了笑容,抬手歉意道:“不知道公主在此地隐居,南雄冒昧了。”
牵龙瞪着楚南雄,说道:“这里是骊山,就在你蓝田边境,你会不知道?你既然已经有了妻室,那就本本分分的,又来撩拨我家公主做什么?怎么,两个都想要?两个都想收?”
楚南雄呵呵陪笑两声,答道:“南雄要去楚地一趟,办一件公案。不想走错了路,误闯宝庄,姑娘勿怪。”
牵龙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楚南雄回头看看,始终不见胡亥,便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在从中作梗了。但人既然已经到了,若就此离去,肯定不行。可要是进去探望一二,只怕也有些不妥。
楚南雄虽精于国政、通于兵法,却唯独对男女一事始终不得要领。他与王安如此,与弄玉也是如此。他既不懂得怎么揣摩女儿家的心思,也做不出讨人欢心的孟浪傻事来。在与女子相处时,越是知道对方心存爱慕,越要谨于行而止于礼。
他在庄外站了片刻,见牵龙并没有邀他入庄的意思,便拱手称辞道:“南雄有公务在身,就此告退。”
说着,转身要走。
牵龙却一扭头,看向旁边一株桃花,低声说道:“公主扫墓去了,转眼即回。”
楚南雄当即站住。
牵龙又道:“你若真喜欢公主,就把王安休了,然后到咸阳宫请大王赐婚。过去的事,公主不会在意。”
楚南雄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牵龙怒道:“你要公主做小?”
楚南雄却道:“我今日过来,当真是赏景来了。你看,你们这花田里有桃花、有雏菊,还有铜钱草,确实……”
牵龙不等他说完,直接喊道:“停停停。你受了王命、要去楚地,随行的护卫怎么说也有千八百人。你撇下军士护卫不管,撇下公务要事不管,到山野之中赏景?你骗谁呢!姓楚的,你那点心思瞒得过我?你人面兽心,你色中饿鬼,你就惦记着公主的容貌,惦记着公主的身子。”
楚南雄深吸一口气,辩解道:“不是。牵龙姑娘,你误会了。”
牵龙怒道:“还敢狡辩?”
楚南雄摇头苦笑,默然不语。
牵龙哼道:“承认了吧,被我说中了吧。”
楚南雄没法,只得答道:“随你怎么说吧。”
这时,山风忽动、草叶起舞,弄玉身穿一袭轻纱,自花田幽径中缓缓走来。
牵龙撇下楚南雄,两步跑了过去,抓住弄玉的手道:“公主,那负心汉来了。他说,他惦记你的容颜,惦记你的身子。撇下一群护卫看你来了,赶都赶不走。”
弄玉略一怔愣,抬头看了看,果然见楚南雄正站在门外,面带微笑的向自己看来。
她心中砰的一动,随即便复归淡然。走到楚南雄面前,点了点头,道:“你不是要去楚地?”
楚南雄道:“正在路上,碰巧过来看看。”
弄玉轻轻的哦了一声,转过身走回庄园,对守门的小厮道:“备些茶水。”之后便往会客厅走去。
楚南雄正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牵龙忽然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
楚南雄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庄内。
弄玉的庄园古朴而简洁,修饰不多,这与她现在的心性十分相近。她走到会客厅内,与楚南雄对案而坐,目光平视,盯着院内一株摇摆的桃花,并不言语。
等到侍婢捧来茶水时,她这才收回目光,淡然说道:“请。”
楚南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赞道:“早春嫩叶,山间新茶,果然清新可口、沁人心脾。”
弄玉道:“你总是懂得这么多,什么都瞒不过你。”说着,她竟然难得的笑了起来。一瞬间,整座会客厅内明艳生辉、光彩照人。
一旁牵龙瞧见,忍不住叹了口气,“得,说是来守陵苦修,一下子全完了。”
她一边叹着、一边嘀咕着,转身向院外走去了。
厅内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以往时分,弄玉住在梧桐院时,她往往与青桐黏在一起。弄玉见多识广、青桐调皮可爱,二人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尤其到了楚南雄做了美食,二人更是围在楚南雄身边讨论个不停。
可眼下既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弄玉的心性便渐渐淡薄起来。她坐在厅内,虽然也在说着话,但大多都是些“哦”、“喔”、“嗯”之流。反倒是楚南雄,总觉得对弄玉有些亏欠,又不想冷了场间气氛,有话没话都要找些事情来说。
不知不觉,日头已经偏西。楚南雄偶然回头,竟见天色暗了下来。他豁然一惊,急忙起身告辞道:“只顾着说话,竟忘了时辰。蒙武、胡亥他们,还在等着我呢。弄玉,我要走了。等我从楚地回来再来看你。”
弄玉抬头看了看他,二人目光一对视,她又急忙转到一边,低声说道:“好,好的。我,我送你。”
哪知刚刚出了院落,还未走到大门,牵龙便快步跑了过来,对楚南雄说道:“胡亥公子刚才派人送了封信,是给你的。”
楚南雄心中狐疑,拿过竹简一看,上面写道:“久候不至,我等已先起行。公子可暂歇一晚,待明日在蓝田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