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陈开毫不犹豫地应道“必然是律法,正因为我大通律法严明,百官才更为廉洁奉公,但凡贪赃枉法,断狱不公,听讼不审,惨酷用刑之举皆因畏于律法,不敢轻涉,莫非麦大人还对此有所质疑不成。”
麦高负手而立,淡然地侃侃而谈,“律法只会让官员不敢轻易徇私舞弊,中饱私囊,却未必就能让官员变成治世之能臣,本官私以为,官员不能单凭简单的好坏一概而论,倒可将官员分为几种,便是清流、酷吏、循吏、能吏、以及庸吏。”
“清流自是那些行事做派清正廉洁,最是痛恨贪官污吏,品性刚直不阿的官员,但他们往往却是书生意气颇重,虽说品行端方,但能否造福一方,却还要看他们自身的才能如何,此类官员可算是绝不会触犯律法的表率,但算不算得上是好官却要因人而异。”
“而本官所言的酷吏,并非是指残暴不仁的官员,而是那些偏爱用严刑峻法的官吏,他们往往铁面无私,执法严格,且品性正直,但因着用法主张严峻,虽也为官清廉,但因过于严厉苛责,反倒容易引起同僚及下属的诟病,更是多被冠以不仁之名,但平心而论,之于百姓倒也算是公正严明的好官。”
“而所谓循吏,则是那些做事谨慎有度,才能兼备的官员。他们却与清流不同,清流官员往往只在乎对错,诸事在他们眼中非黑即白,只需遵从本心做出抉择即可,却从未曾想过对结果负责。而循吏则不同,他们勇于任事,却更为圆融,懂得妥协退让,却坚持理想。遇事自有章法,总能圆满解决各种难题。”
“循吏因着更善于审时度势,且多不会同现实正面相抗,故而不一定个个都是廉洁之人,他们或许会工于谋国,拙于谋身,难免私德有失,但却能福泽百姓,令一方受益,在大节上倒也不失为好官,却往往争议颇多,偶尔说不得也会触犯律法。”
“至于能吏,便是指那些娴于吏道,最是善于规避法令,解决棘手难题,善于变革维新,推动政局的官员。他们大多身居要职,且才能过人,但正因其位高权重,面临的诱惑自然也就不少,故而其中自是既有坚守底线的廉洁之人,也必然会有贪官,虽是触犯了律法,但其功绩却不可磨灭,这类官员之于百姓是福是祸,单看各人见仁见智了。”
“但本官以为,若是百姓们遇到的是刚刚谈及的这四类官员,多半也还算得上是件好事,最怕的除了贪官污吏,还有一种便是庸吏。乱世出英雄,盛世产庸吏,正因世道安稳,才令一些蝇营狗苟之流得以存于大通朝堂。这些人并不贪赃枉法,也不为恶,只是些钻营仕途之辈,平日里不谈时事政绩,只是一味的圆融谦恭,不显奇功,也无忠义,做事朦胧,毫无立场。”
“常言道天下大事,坏于奸臣者十之三四,坏于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倒有十分之六七也,足见庸吏之害,甚于贪官。这类官员虽是遵纪守法,却也平庸无奇,其实于百姓和朝廷皆是百害而无一利。”
“故而若按陈先生所言,吏制清明乃是因着律法,那么在本官看来,若不顾伦理道义,最终说不得大通朝堂中只会剩下清流和庸吏能够得以留存,但却未必是百姓朝廷之福。若想令官员鞠躬尽瘁,绝不可能单单倚仗律法,毕竟若想成为好官,除了学识,胆略,眼界之外,一颗为国为民大公无私之心决不可或缺。”
“本官以为,评判官吏当以德为主,以才为辅,德似木之本,水之源头,才如枝叶,水之波浪。如此有品德者,朴实廉介为质,有操守而无官气,定不会成为庸吏,定能有所建树,不知本官所言陈先生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