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之后,西蜀以西的江湖便被称作西武林。
月牙一叶洲临近敦煌城,地处西北天,属于西武林的范围内。占着近水楼台,在场的西武林中人并不比中原武林的人少。
一时间,月牙一叶洲上,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沙角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而是由无数次风沙吹刮冲刷堆积而成的沙丘。它围在月牙一叶洲的四周,与月牙泉亘古相伴。
在月牙泉南岸百丈外的沙丘上,一对看似是父女的两人,牵手看着月牙一叶洲上的一切。
大人身穿一身与在场江湖中人粗衣脏袍截然不同的珍贵紫金长袍,脸上鼻梁高挺,倒眉,还有一双凌厉的眼眸。整个人极具威严,就像庙堂中位高权重的公候将相,没有一点江湖气息。
此人正是西武林之主,柯摩天。
少女是柯摩天的小徒弟,名叫乌莲娜,看起来神色有些紧张,牵着大人的手已被汗水打湿,很显然是没有看过这么大的场面。
柯摩天和蔼说道:“放心吧!有那人在,他们打不起来。”
小女孩眨了眨眼,好奇问道:“师父,那…那人是谁?”
“那人啊……”
柯摩天沉吟了一句,脑海中浮起过往了解到的一些事,正想和小徒弟解说一番过往的江湖恩怨,却被月牙一叶洲上破庙中走出的老和尚定住了眼眸,一时间忘了说话。
等了一会,见柯摩天不说话,乌莲娜抬头看了眼,然后饶有兴趣的随那双少有人敢直视的目光看去,当看到拿着扫帚从破庙中走出的老和尚时,心里不由疑惑:“师父所说的那人,难道就是这个老和…和尚老爷爷?”
乌莲娜小来就生活在天山深处的一个小村中,先祖是前朝通缉的前朝官员,为躲避追捕,举家入天山,路上恰逢为避江湖纷争的武林豪杰三五人,彼此一见如故,于是相邀建村于天山深处的天池邻峰上,与天池相望,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生活。
受村民影响,乌莲娜生性淳朴善良,也因此学识与见识要比外界同龄的孩子好差上一些。
一时间,乌莲娜不知要如何称呼庙里走出的老和尚,觉得直接称老和尚,太过于没礼貌,而不这么称呼,又不知该如何叫。想到村里的老人,她呼唤的时候都会在他们的名后面加上爷爷做称呼,于是便以和尚为名,加上老爷爷三字。
目光没有在老和尚身上停留过多的时间,乌莲娜很快就被破庙内的小和尚给吸引住了。
破庙内,小和尚盘腿坐在地上,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打瞌睡,这次不知道是不是用力太大了,身子没有支撑住,一头磕在地上。
老和尚拿着扫帚出了破庙,在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中闲庭若步,不疾不慢地扫着庙前的落叶。
入秋了,庙前的落叶特别多,扫起来沙沙作响。
老和尚一边躬身清扫,一边念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
略显沧桑的声音在因中西武林对峙而平静下来的月牙一叶洲上显得异常响亮与清晰,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如有清风在吹拂,让人为之一振,从紧绷的氛围中缓过神来。
庙内的小和尚,迷迷糊糊从地上坐起,两眼茫然,待清醒过来,刚好听到老和尚念到“非台”,以为是在叫他,连忙应了一声,拿起那本发黄的经书,也顾不得拍去衣服上的尘土,抬腿就跑出了破庙。
“……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各位施主,一切皆为虚幻,何必执着,何必执着……”
老和尚摇头轻叹,“岁月如梭,刀剑俱坏,千古英雄今何在?剑,剑说剑上功名,刀,刀言刀上霸业。一言不合争高下,谁又将为谁作嫁?十年一觉江湖梦,江湖仍在,朱颜尽改,挣得盛名荣满身,又与何人说?功成,身名不在,功败,身名不在。何苦来哉?何苦来哉?”
老和尚的话说得和手上扫地的动作一样,很慢,很慢。
也不知老和尚是不是走过江湖,曾有过一番名利追逐,且成就不低,他的话听起来没有看破红尘的佛气,更多像是感同身受肺腑感言,就像是长辈跟晚辈讲当年风采时的感慨。
待话音落下,老和尚也不再打扫地上的落叶,直起身板,看了一眼四周的江湖人士。
这江湖都是新人,但爱一争高下的风气却还是一样啊!
老和尚咧嘴莫名一笑,两片粗枯的薄唇中露出几颗略微发黄的老门牙。似乎对自己这一笑感到莫名其妙,老和尚摇头轻笑,带走风流不再的一笑,转身牵上小和尚走入破庙,只留下破庙上那刻有“一叶禅寺”的破旧牌匾面对着众人。
据后世说书人所讲,在这年月十五后一月的九月十五,有几个江湖游侠曾看到老和尚站在一地残破的古建筑大门前,笑的很开心却泪流满面。
他身边已经没有了小和尚的踪影。
而那一地残破古建筑的位置,传闻是楼兰古国的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