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竹很少出现在街上,即便有事要出去一趟也会将自己的面容掩藏起来或是乘着轿子,而今天情况特殊,因此什么东西都没来的及准备。这样的突然在街上,突然被聚焦,让他有些厌烦,他眉头轻蹙了下,便加快了步伐。
宏大的府邸前坐落着两只石刻卷狮,漆红的粱柱顶着波折的琉璃勾檐,在昤昽的照射下发出钻石般耀眼的闪光。上好的黄梨花木做成的红漆门上挂着一块一人大小的牌匾,其上用行楷写着醒目的“江府”二字。秦妍玉不禁感叹着,毕竟这是她一路走来,看过的最为恢宏的建筑了。
府邸的正门前站着两名身着甲胄的俣俣男子,手执着长枪。待江竹走上台阶,靠近门槛时,其中一人上前恭敬道:
“江少爷,夫人和谷少爷在亭子里等你。”
“知道了。”
秦妍玉被江竹抱着一同进府,视线一入内便被眼前之景弄得目眩神迷,府内比起外头更显华贵与气派,随处可见的人儿衣冠齐整地在不停地忙碌着:浇着花儿的,扫着地儿的,洗着衣的,擦着窗的……
“江竹哥哥,你家是不是很……很有钱啊。”秦妍玉看着一愣一愣的,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江竹笑而不语,他放下秦妍玉,拉着她的小手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
精致的圆亭旁曲水流过,波痕微恙的水面上飘着几片零落的红梅花瓣。亭栏内侧附有相同弧度的长椅,亭中置有一张方桌。一位身着金丝卷纹留仙裙,外套青色蝶案大袖衫的妇人正修剪着小盆景,她举止温婉,眸眼柔情;眷烟柳眉,杏目款款。
亭中还有一位玄衣少年正椅栏而坐,侧头望着亭外的风景,任微风吹拂着鬓角的青丝。少年面若终年不化的坚冰,带着几分寒人的气势。深邃的黑瞳,仿佛洞悉着一切。
妇人见到江竹,莞尔一笑,轻缓地放下手中的景剪,一只手搭着丫鬟的掌心,缓步踏下亭子的台阶,沿着亭前的一段花石小径,伴着沿路的山茶清香缓步到江竹跟前。
“阿竹,日中的时候怎没回来吃饭。”江母有些嗔怪道。
“是孩儿思虑不周,让母亲担心了。”
“算了,回来就好。下次记得告知一声。”
“嗯。”
江母继而把目光转向江竹身侧的秦妍玉:灵动的双眼,樱小的唇瓣,圆圆的脸蛋上潜着时隐时现的桃粉。江母看着她,心里莫名的怜爱越发浓郁。
“这孩童是?”
“友人所托,要劳烦母亲打点一下了。”
江竹的父亲是当朝国师,因政务锁身,少有归家。而江竹除了饭寝外,也都在外头。这偌大的宅府对江母而言太过冷清了些。曾几何时,在夜风微凉的窗边,她会出神的想:自己要是有个女儿该多好,女儿啊,陪在自己的身边应该会久一些吧。
江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眉眼含笑,温柔至极,道:
“怎会劳烦,我还要感谢阿竹体贴娘亲呢。”
秦妍玉看着江母温柔模样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顿时眼里泪花打转。江母见状有些慌神,她从袖中拿出一条绫罗帕,轻轻拭去秦妍玉滚落脸颊的泪珠,温语道:
“怎的哭了?”
江竹见之也关切问道:
“阿玉是哪里不舒服了?”
秦妍玉哽咽了下,“没,没有,我只是想起了妈……母亲。”
江母听言虽有疑惑,但更甚的是心头的那番怜惜。
江竹避重就轻地向江母解释了下情况,随后江母便带着秦妍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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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滑的小道上,江母正牵着秦妍玉走着,秦妍玉突然想起什么对江母说道:
“干娘,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我一个人害怕。”
江母从秦妍玉同意当她干女儿起心情就一直不错,听言,她轻刮了下秦妍玉的小鼻梁,语调轻柔道:
“当然可以啦。”
江竹见两人渐行渐远,便转身朝亭中走去。
“带个路,怎么去了那么久。”谷姜偏头看向江竹,眉宇之下,目光淡漠。
“和那姑娘多聊了几句,便耽搁了些时间,对了,我正好有件事想拜托你。”江竹端坐于石凳上,拿起方桌上的茶轻轻地茗了一口。宽大的袖口沿着手臂滑落了一点,正好将其手上的南玉银纹链现了出来,而本人并未留意到。
谷姜见之,大概猜出了十之**。江竹其人,他是再了解不过了。若非情况特殊,很少能见江竹佩戴饰物,更何况是手链。
他不受控制地往江竹的手腕上看,未几,他感到脑中似有万千蚍蜉在啃食着,他修长的五指嵌入乌黑的发中,按压着那被剧烈的疼痛席卷的脑袋,面上却依旧沉静。像是在告知着什么,仅只一瞬,那疼痛便无所保留地消散全无。
江竹侧顾,便见谷姜有些不对劲,于是走近并关切道:
“你怎么了。”
“无事,方才你说要我帮什么。”谷姜收回手,语调如冰却无寒意。
“是这样……”
寒风吹彻,残阳挥光,亭中的两小少年束发高起,衣袂翩飞。本该是肆意轻狂的年少,可两人看来,却无半点洒脱与快活。
是夜,谷姜鲜有地做起了梦。
梦里有位素衣女子跪于尚存一气的白袍蓝襟的男子身侧,虽然五官不清,但他却可以感受到她在流泪。女子双唇微动,哽咽轻语,谷姜却一字不漏地尽听耳里。
“临叶,你不许睡,你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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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叶,你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临叶,临叶……”
男子轻抚一下女子脸庞便化作一簇竹叶四散开来,女子双眼灰暗,抬头望向前方的玄衣男子,语调不似原先的轻柔,面色苍白却毫不掩饰地透露着杀意。
“我恨你。”女子咬牙切齿道.
明明女子对着的是那玄衣男子,可谷姜总觉得那是对自己说的,女子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也正是自己,他实在嫌恶这种感觉,便强行破出梦境,起身坐于床榻之上,他抬手触过眼角,竟是摸到了泪痕,他轻皱起眉头,有些厌烦,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