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暂时没想交代这笔巨款,怕把她爹娘吓着了,正是麦收抢时间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分了心。
麦收最怕下雨,农民要跟老天爷抢时间,白天抢收,运输,晚上脱粒,麦囤两口子恨不能长出三头六臂。家里没有牲口,只能人拉着磙子脱粒,即使垫着毛巾,肩膀上也勒出红红的檩子,连麦根肩上都是红红的。
人工收割、运输的麦地会遗留麦子,麦穗也加入了捡麦军。没办法,地多、人少、时间紧,爹娘和哥哥还要抢收,只有麦穗一个人在后面捡。
像麦穗这样没多大劳动力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奶奶都穿梭在田地间,捡完自己地里的,再去别人地里捡,多少也能创收。
麦囤家的田很吃香,等运麦车一走,人们就一窝蜂似的涌进地里。
张氏心疼地要命,都是粮食啊,可是没办法,实在腾不出手,靠麦穗一个人捡的有限,不捡就会烂到地里,乡亲们捡了,总比浪费了强。
张氏一边装车一边跟麦囤抱怨:“你说咱娘岁数也不大,麦朵都十五了,两个人谁不能捡捡麦穗,你看看这大麦天,谁在家歇这么心安理得。”
麦囤手顿了一下说:“少说两句吧,别让乡亲听见。”
麦穗把手里的麦子扔到车上,撇撇嘴说:“手中有银两,心中不慌张。别说我奶奶和我姑不着急、不在乎,就连我爷爷也没见得多在乎,白天看铺子,晚上总能来麦场看看吧,他的力气总比我哥大吧,还不是照样不来,因为人家知道就是不来,咱们也得乖乖干,只要打出的粮食够吃就行,这个够吃是够人家一家四口吃,应该不算我们。我特别好奇,等麦子都打好了,爷爷会分给我们多少?会按人头分吗?”
“赶紧干活,哪里有那么多话,放心有爹在,肯定饿不着你们。”麦囤不愿意背后议论他爹娘,虽然有时候也有怨言,但天下无不是父母,只能忍着吧。
路上瞧见了蛇过路的痕迹,麦囤跟张氏说:“必须抓紧抢收剩下的麦子,蛇过路,必下雨,我刚看了看,蚂蚁也开始搬窝了,十有**会有大雨。今天晚上不脱粒了,把麦子垛起来,盖好,去地里能抢多少算多少吧,闺女晚上也去,她自己在窝棚里不放心。”
到麦场,麦远也担心了要下雨,叮嘱大家先把麦垛盖好,再去抢收地里的小麦。
果不其然,第二天天气变得闷热,傍晚开始下了起来,等麦囤把新抢收的麦子盖好,雨就下大了,一家四口被浇了个透心凉,回到窝棚,麦穗煮了一锅姜汤,去去寒气。
还好早有警觉,麦囤三人顾不上吃饭,日夜赶工,田里剩下不到两亩小麦。家里劳动力多的,基本抢收完了。
麦囤担心的是风雨过后,不知道有多少麦子会匍倒。着急也没用,这么多天没好好睡觉,也困惨了,说着话麦囤和张氏就睡着了。
天公真是不作美,瓢泼的大雨下了三天,麦场的水都齐膝盖,没抢收的麦子都匍倒在地上,被雨水浸泡着。等把雨水排出去,小麦已经在田里泡了四天多,有的已经发芽发霉了,如果天再不晴,这些小麦彻底完了。
大家都笼罩在一层阴霾中,即使麦场的麦垛,垛底也被雨水泡了一部分。场地太湿,天空还没放晴,没办法晾晒,垛里的小麦很容易被捂。地里太泥泞,脚也下不去,大家伙儿在家里干着急。
麦囤去了老院,想看看他爹怎么说。
老麦头听到还有两亩多的小麦没来得及收,嘴上的烟袋锅子都多吧嗒了几口。李氏对着麦囤一顿骂:“你们干啥吃的,这么多天都没收完,烂在地里的怎么办?一个一个只知道嗷嗷要吃的,关键时候怎么都不顶用,三倭瓜不顶个茄子。”
麦囤感觉自己的心越来越沉,虽然不再对爹娘报什么希望,但心里还会难过。压下心中的苦涩,麦囤问他爹:“爹,今年雨水太大了,麦垛下都是积水,天再不放晴,麦垛下面的麦子都得霉了。”
老麦头也眉头紧锁,早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雨,就让麦仓回来帮忙了,这得损失多少粮食啊。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放到嘴里吧嗒两口:“老天爷不给放晴,咱们也没办法,这样,你们搬走后,西屋也没人住,把麦子晾在西屋和东屋吧,我一会儿把麦仓叫回来,咱们一起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