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麦头吧嗒了两口旱烟,说:“亲家,亲家母,自古就有分窟窿的,也不是从我们麦家开始的,这钱我是替他们垫出来还了,但是他们是哥俩,如果我替他们还窟窿,对我们老二不公平。”
“不公平?老麦头,麦仓也要成亲了,这次是不是麦仓自己掏钱成亲?”张家姥姥恨不得去拍老麦头那张老脸,歪理都能被他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不是现在我手头不紧嘛,咱们当老人的,辛辛苦苦半辈子,不就是为了给孩子们成个家吗?麦囤成家了,麦仓也不能不管不是。”老麦头在砖凳上磕磕烟袋锅子,继续抽。
“呵~,我今天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舌灿莲花,这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给孩子成家你让孩子还你钱?当初我记得是二两银子的彩礼,这窟窿还会自己长呢?难不成你们借的是印子钱,二两银子能变成五两?还有这窝棚,我怎么不记得我把我闺女嫁到这窝棚里了,当初我们不计较你家的几间茅草屋,你们就变本加厉的把他们赶到这破窝棚?你们是不是觉得我闺女脾气好,就死劲儿的欺负!”
张家姥姥用手指着老麦头,恨不能呼到他脸上,越说越气:“听说你们让我闺女搬到这破窝棚是为了翻盖房子,让麦囤脱土坯,烧砖窑给你们盖砖瓦房?老麦头,你脸呢?要脸不?把儿子媳妇,孙子孙女赶到窝棚住,还能心安理得的享用我闺女女婿给你盖瓦房?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像你们两个老东西这么不要脸的。”
麦穗真是对她姥姥刮目相看,会用成语,舌战黑心亲家,简直是战斗机中的轰炸机。麦穗恨不得抱着她姥姥亲上两口,这老太太太可爱了。
老麦头两口子这脸比锅底还黑,声音明显不耐烦的说:“亲家,亲家母,分家是我老麦家的事儿,我用不着跟你们商量。麦根娘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当初结亲我们条件不好也没瞒着你们,怎么现在后悔了?晚了!再说,家已经分完了,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公平,麦囤是我儿子,我说什么他都得受着,我给什么他都得接着。”
磕了磕烟袋锅子,继续说:“今天你们来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既然家分了,就是两家人了,麦囤也不用给我们脱坯、烧窑了。但是老院盖的砖瓦房就不要想了,我挣银子盖的房子,想让谁住就让谁住,不想让谁住,抢也没用。我~”
话没说完,老麦头就感觉自己的鼻子一疼,一股热流顺着鼻孔留下来,张家老爷抓着老麦头的领子,准备打第二拳。麦囤抱着张家姥爷,跪下来求着:“爹~求你了,不能动手啊!”
李氏一看老麦头流血了,跑过去抓着麦囤就开始打:“你个天杀的白眼狼,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爹被别人打?我能指望你干什么,你就这么帮着你老丈人欺负你爹娘啊,要知道你是这么个怂玩意儿,小时候就该按尿盆子里淹死你。”
麦囤被他娘抓个满脸花,麦根死死地拉着他奶奶,麦穗抱着腰往后拖,这幼儿园的小身板实在是顶不上用啊。
“够了!”张家姥爷一声大吼,“你跟麦囤是母子还是仇人?前两天刚把头打破,今天还要这么打?你是想要他的命吗?那也要看我答不答应?他也是我半个儿!”
张家姥爷是真心疼麦囤了,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对父母。
老麦头用手抹着鼻子,拉开李氏,跟张家姥爷说:“我不跟你们一帮见识,你这亲家我也高攀不起,有本事你就把你闺女接走。”
这话一落地,周围静的能听到针掉地上的声音,麦囤惊愕的看着他爹,这是他亲爹吗?亲爹能想着拆散他家庭?连李氏都有点儿摸不清这老伴儿在想什么。
看着张家姥爷和几个舅舅赤眉怒目想上前,张家姥姥用眼神制止他们,走过去扶起麦囤,拍拍他身上的土说:“你说接走就接走?我闺女是你们八抬大轿娶过来的,嫁你们家九年,儿女双全,上没有不敬公婆,下没有不爱护弟妹子女,对麦囤也尊敬有加,忙时下地干活,回来还要做饭洗衣,喂猪喂鸡,你有什么理由让赶走我闺女?”
“上敬公婆?敬公婆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打我?”老麦头也是彻底撕破脸了。
“打你?打你活该,谁家的孩子受欺负了,父母不会打上门?我们是嫁闺女,不是卖闺女做丫鬟的。你真有脸要那五两银子,这些年我们家的瓜果蔬菜都喂你们家猪了?**年的瓜果蔬菜也不止五两银子吧?吃着我家的东西,欺负我家的闺女,还不让找上门理论?麦老头,你脸呢?”说着淬了麦老头一口。
麦囤走到他爹跟前,跪下来说:“爹,你不能撵心岚走,孩子不能没有娘,心岚也没有做过什么无理的事。”说着从身上掏出五两银子,递给李氏:“这是五两银子,你们收好,以后你们多保重身体。”说完走到张氏身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
“好,好,好,长大了,翅膀硬了,敢忤逆你爹了,以后我没你这个儿子,你也没我这个爹。”李氏还要骂,老麦头拉起李氏就走了。他看到了张家的儿子孙子们都气红了眼,心里也有点儿怂了,有台阶就赶紧下来走吧。
一场风暴就这么过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麦囤不用给老院继续当苦力了。张家一家也没吃饭,反而留下了一些粮食和瓜果就回去了。
麦穗很佩服麦囤不愚孝的勇气,能够区分是非曲直,孰黑孰白。庆幸张家父母在女儿受委屈的时候挺身而出,而不是劝女儿要委曲求全。而今天的一幕,也让麦穗觉得自己太弱小了,她要想办法补充营养,锻炼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