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补得陶谦猝不及防,没等陶谦反应过来,糜竺又接着道:“融与曹宏朋比为奸,内外同谋,阿附者甚众,以至于府君一饭所食多少,融亦能知。竺以为,笮融所图,居心叵测,其惟使君察之。”
这便是糜竺的最后一刀,也是糜竺和陈登等人商议好的最后一击。
曹豹和许耽面面相觑,不敢多言。他们现在才意识到,陈登这些本地人不只是想要笮融手中的权,还想要他的命。可是他们也知道,赵昱等人揭发这些事情都是事实,稍微一查,根本遮掩不住,而笮融和曹宏内外勾结之事,更是大犯忌讳,所以他们都不敢开口为笮融辩护。
不过陶谦到底不会轻信人言,便召来曹宏,厉声责问。曹宏以为事泄,哭拜于地,请求宽恕。
陶谦此时才知道笮融搞出了多大的事,对笮融的态度,也由可怜,变为愤恨,再变为痛恨了。
然而陶谦依旧不想让人说他滥杀,于是又环视一周,在刘备身上停下来,道:“玄德远来是客,不关涉其中利害,玄德以为当如何处置?”
刘备一时沉吟,心中犹豫不能决断。
王翊坐在刘备下首,见刘备不决,于是伸手解下腰间佩戴的玉珏,放到案上。这声音虽然不大,刘备却能够听到,他看向王翊,见王翊轻轻点头,已知王翊之意,道:“今虽大敌当前,然非安内无以攘外;若不早决,恐变生腋肘之间也。”
这句话,虽然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性,却给笮融读了判决书。陶谦立即下令,派人捕拿笮融,槛车押至郯城听候处置;主簿曹宏,抄没家产,遣返丹杨;而以陈登为下邳相,全权负责捕拿笮融一事,至于“三互法”规定的州郡长吏不得出自本籍,就当事急从权,事后再转任他处好了。
陈登得了命令,不等用过饭,立刻道:“今大事既决,当速行之,迟则事泄,恐又生变。”
陶谦于是派糜竺和陈登一道,倍道兼程前往下邳,收捕笮融。
摆平了烦人的笮融,大家并没有能开开心心地吃顿饭。
真正开心的糜竺和陈登去下邳抓捕笮融去了,剩下的人里,不是赵昱这种以清正廉直出名的,就是和陶谦一样的丹杨人。本来陶谦是非常高兴的,因为制定了应对曹操的方略,可是笮融被扳倒,却让陶谦心生悲凉——他对笮融不可谓不信任,但笮融给他的回报,实在是太让他失望了,这简直是背叛。
正因为如此,所以陶谦在笮融的罪状被确定的时候,除了愤怒,还有痛心。
可以说,唯一心情还算不错的,应该就只有刘备和刘备手下的几个人了。刘备一来算是在徐州的官吏面前露了脸,二来因为站在徐州士人这边帮他们扳倒笮融,结下了善缘,三来则是确定了自己在这次抗曹战争的地位,唯一的损失就是得罪了陶谦的那几个老乡。
不过刘备不在乎,只要陶谦不讨厌他就行了。而在王翊看来,未来形势的发展,只会让陶谦越来越依赖于陈登这样的本土士人和刘备这样的外来者,这对刘备是比较有利的。
当然,在得到陈登、糜竺等人的确切支持之前,王翊并不会掉以轻心。
刘备见陶谦不高兴,心中迟疑还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推荐徐盛。按照刘备的想法,陶谦本来就因为徐州本地人和他争权而心有不满,若是在这个时候再推举出一个徐州本地人到他手下,那么陶谦就可能会觉得此前刘备建议“安内”是受了徐州本地人的指使,这对刘备巩固自己在徐州的地位是不利的。
陶谦此时不见得会乐于接受一个出身徐州本土的部下,但刘备既然答应过徐盛向陶谦举荐他,自然也就绝不可食言。
他迟疑了片刻,起身向陶谦行了一礼,道:“备知府君为失笮融而不乐,然天下智勇之士何其多也!明公若能重用之,那么何必担忧他人侵犯呢?”
陶谦听了,不明就里,但他毕竟善于应变,便道:“玄德既出此言,必有见识,可速道来。”
刘备于是请徐盛站出来,向陶谦拱手道:“当今用人之际,宜不避亲疏,不分贵贱,举贤才而用之。”他看向徐盛,道:“此君姓徐,名盛,表字文嚮,乃琅琊莒人也,勇气绝伦,胆略过人。备冒昧,荐之于府君,望府君能善用之。”
陶谦便问:“玄德言此君有勇略,有何事迹?”
刘备便看向王翊,王翊会意,站出来行礼,将徐盛如何帮助他绞杀曹军骑兵之事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夸耀了一番徐盛的战功。
陶谦听完,点头道:“如此而论,徐君真智勇之士也,岂可不用?以吾之意,不如先以徐君为假司马,在军中听用,待再有战功,论功擢拔,如何?”
众人皆称善,尤其是那些徐州本地人,更是满意。
刘备大喜,看来陶谦的襟怀还不算狭隘。
徐盛听闻自己一来就被举荐为假司马,也十分高兴,当下行礼拜谢了陶谦和刘备。
王翊想了想,现在司马这样的职位还不算泛滥,假司马至少也能领兵五百人,这个结果,倒也可以接受。
发生了刘备荐才之事,这顿饭的气氛瞬间好了很多,勉强算是尽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