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笑了笑,道:“一餐饮食而已,子弼就要说谢,那子弼助备立足,拓土四面,那备又该怎么样答谢子弼呢?”说到这里,刘备眉头微不可觉地跳了一跳,自语道:“备又该怎样答谢子弼呢?”
“明公在说什么?”王翊一时没有听清,问道。
“哈哈……”刘备笑道,“无事,这几日来西、北事情颇为繁杂,令我有些神思恍惚。不过我们且不管这些,先吃饭是正经。”
二世纪的饮食,再精美也对王翊没什么吸引力,只是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他一直想要改善一下自己的生活水平,但总归是难以抽出时间,长此以往,倒也习惯了。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王翊终究是沉不住气,待侍者收了杯盘碗著,王翊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明公此次召翊回来,面陈方略,可是真的有意从淮南撤兵?”
刘备也不隐瞒道:“淮南固然重要,可是徐豫三面受敌,哪一处不是紧要之地呢?我也是没有办法,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子弼一向对大局洞若观火,见识长远,所以想听听子弼的意见。”
王翊打开自己作的地图,刘备一看,道:“子弼这舆图倒是作的别具一格。”
铺开地图,王翊道:“如今我们北面直接相邻兖州和青州,形势错综复杂,但简而言之,曹操、袁谭都是对我们不利的,而吕布、孔融、田楷则暂时对我们有利。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用武器、粮食和其他物资援助他们,必要的时候,可以动兵作出进攻的态势,但不宜直接开战。如此可以保证北面局势不过于崩坏。而袁绍虽强,西面有黑山的威胁,北面有公孙为敌,一时间还无法将主要力量用在南面。所以北方诸侯虽然是我们以后的大敌,但短时间,起码半年之内,不会是我们的主要威胁。”
刘备稍稍点头。
王翊继续道:“西面,南阳有刘表,河南无主之地,再往西才是弘农张济和三辅,我们只要派人占住雒阳八关,请朱骠骑镇雒阳,那么弘农、三辅方向可以无忧。至于刘表,他受困于荆南人的反对,有益州的威胁,估计三四年之内都不能北上。所以,西面,我们也暂时不必担心。即便天子东归,也需要一段时间来策划实行,在天子出函谷关之前,明公只需要予以声援便可。即便天子回到雒阳,明公也可以从颍川郡派出数千人,到雒阳尊王——最好,能够在雒阳形成一个独立但规模不大的朝廷,如当初周天子旧例。总之,西面的事情,确实需要我们予以关注,但决不至于需要我们动用数万军队来应对。”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点头。
王翊于是接着道:“而南面,我们已经将袁术围困在寿春,但袁术还有兵三四万,如果我们把他从寿春放出来,他立刻又能占据淮南大部分地区,那必然是个隐患。而孙策对我们的威胁,也不必多言。假使我们能够顶住北面和西面的压力,一举荡定淮南,那么我们就可以用淮南的力量来攻略江东,而不需要依赖徐豫的力量,到了那个时候,江东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的格局,就会从三面受敌,变成两面受敌,形势将会大为改善。那时无论想要北上还是西进,都会措置裕如,不至于像今日这般紧张了。”
历来争天下,都有“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何为“金角”?河北、关中是也,益州若有汉中,也勉强算得上,但出兵不易,只能算得半个,倒是个不错的割据之地,至于两淮和江东,还是差了点意思。“银边”,大抵就是荆州、并州、青徐这样的地方,好歹或富庶,或有强兵,也有一定的优势。最糟糕的是豫州、兖州这样的“草肚皮”,虽然也很富庶,人口众多,但四面受敌,难以维持一贯的战略方针,自然也就谈不上有计划地稳步夺取天下。
比如曹操的兖州,地缘上就非常不利,但他没有选择,也只有将就用用,一旦夺取河北,立马就把大本营搬到邺城。
而王翊的徐豫扬一体,则是要自己弄出一个“金角”,改善原本的地缘态势。
听了这一套理论,刘备的心里坚定多了——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有理论支持,总是更容易让人坚定信心。总之,为了理论而理论。
王翊道:“理想中的版图是个圆,边界最短,疆域最大,从都城到任何地方的距离都最近,但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不过我们可以尽量接近这个状态。现在攻淮南,是第一步,将来夺青徐,是第二步,然后取河北、关中,是第三步。之后的事情,则是修补边角,但那个时候,天下大局已定,就不需要翊再多言了。”
刘备听完,大点其头,道:“子弼之言,真是大释我疑,从这以后,我们就按子弼的方略实行。”
“不过……”刘备道:“子弼身体瘦弱,领兵在外,可要保重身体,不要操劳过度。要不这样,等淮南大定,江东的事情,交给元龙或云长,子弼还是回来,在备的将军府上担任长史一职,也可以掌枢机而观四方,不用亲自执刀下场了。”
“哈哈!”王翊笑道,“既然如此,翊就提前先谢过明公啦!”
打了几个月仗,王翊觉得自己确实不大适合带兵,征淮的时候他愿意去,也是因为没有人够资历,王翊恰好可以平衡得住诸将,不得不去。之后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比较好。
刘备道:“既然如此,子弼何时回淮南?”
王翊想了想,道:“事不宜迟,即刻便回。只是长文那里……”
刘备笑了笑,道:“长文那里,自有我去分说,子弼在前线放手去做,凡事如果紧急,便宜行事即可,不必都来报我。”
王翊拜谢道:“多谢明公!”既然这边已经完事,王翊也不停留,出府上马,辞了刘备,兼程南返。
刘备站在府门外,低声自语道:“子弼啊子弼,我该怎样答谢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