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翊断然道:“我已知韩太仆此来为何。”
刘备目光灼灼,显然心中已有推测,便道:“既然如此,子弼可试言之。”
王翊整理思路,道:“向日李、郭等人把持朝权,凡事皆得恣意而为,关东诸侯非无人有讨贼之心,然投鼠忌器而已。今天子用说客斡旋,虽然一时得脱,李、郭等人迟早醒悟,必然追赶。天子身边军将不多,非李郭等人对手,纵然加上雒阳的朱骠骑所部,也难以抵御关西诸将。所以朝中诸公一定会派人召关东诸将去迎奉天子,以抵御关西诸将。若是我所料无差,朝廷应该也向袁绍、曹操、刘表等处派出了使者。”
刘备沉吟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若是天子宣召,倒是不能不去,如此只能将出兵兖州的计划缓上一缓了。”
众人纷纷点头,毕竟汉室余威尚在,刘备本身也不是李、郭那样的人物,皇帝若有诏命,他纵然会有异议,但也不会违背。何况在众人看来,若是能得到皇帝的支持,甚或把持朝政,那可比夺取一个残破的兖州要重要得多。
次日,刘备就把府中事暂时托给王翊和简雍,自己带了轻骑百余人亲往谯县去见韩融。韩融字元长,乃颍川舞阳人,当初也是召为博士不就、五府并征的风云人物,在士林之中堪称泰山北斗,对这样的士林老前辈,刘备纵然心中颇不以为然,但总归是要表现出足够的敬重的。
就在谯县东郊的田间大道上,刘备遇到了韩融的车驾。从那朝廷专有的符节上,刘备便知道车中是何人物,下马拜见道:“征东将军刘备,拜见太仆韩公。”
韩融颤颤巍巍从车上下来,扶起刘备,道:“征东不必多礼。老夫听说征东在彭城,不想竟然远迎至此,久闻征东敬老,果然如此。”
他随天子东迁,天子方出长安,他便自请乔装东行,以避李郭耳目,搬取救兵。一同东行者还有李服、耿纪、种辑等人,分别前往各地召诸侯兵。别人尚好,他年已七旬,身老体弱,此次请命东来,便是自思来日无多,想要为天子尽最后一份心力。眼见刘备言语之间对朝廷诸公甚是尊敬,想来此行当不会有太多波折。
刘备亲率从骑护卫韩融车驾,自己则就跟在韩融车子旁边,与韩融叙话,言语之间,敬而有度,透露出尊王除贼之意。
韩融道:“朝廷迁到关中四年有余,凉人秉政,多是暴而无恩,百姓多有怨言。老夫观豫州各郡,田畴开辟,桑麻遍野,实在没有想到,天下还有如此繁盛之地。”
刘备道:“此皆郡县守令兢兢业业,劝课农桑之功也,备部下典农出力尤多。”
韩融问道:“典农者何人?”
刘备答道:“备府中长史王子弼,先为典农校尉,今各郡稍稍生复,备已经省并了州典农官,只在各残破之地设典农。”
韩融恍然,道:“关东诸将多只知聚敛于民,却不知与民休息,征东却能兼顾军民诸事,无怪乎能在徐豫江淮间纵横。”
刘备道:“此亦为朝廷征战而已。”
韩融想了想,似是斟酌语句,道:“玄德果然是非常之人,自当有非常之见,不知玄德志在何处?”
刘备慨然道:“倘若能作伊、霍,备此生足矣!”
当夜宿于田野,韩融请刘备登车,道:“如今天子已经起驾出关,诏令还都雒阳。不过陛下虽令人用巧言说服二贼,然二贼一旦醒悟,必定来追,汉室存亡在于一线。玄德统二州之地,率十万之兵,如果愿意率兵迎奉天子,忠于奉上,那么追伊、霍之迹,又有何难?”
刘备道:“尊王攘贼,此固备所愿也,然今年春夏之间,备奉诏讨袁术,府库粮食耗费甚大,秋收之前,只怕无法动用大军。不过备愿尽快领轻锐至雒阳,护卫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