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的声音极轻,然而在这寂静的夜里,再轻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因为是幽暗的黑夜,更给她的声音增添了一丝哀冷。
阮连溪侧着耳朵听清了她的话后,一下头皮发麻,归来,得什么东西才会在这槐树底下归来啊。
祝余又敲着树干念了两句,阮连溪一半好奇一半害怕,瞪大眼睛等着,好久了,什么都没发生。
祝余自己也觉得奇怪,停了吟唱,蹙眉摸着树干喃喃道,“明明能感觉到气息的,为何。”
没看见稀奇古怪的东西,阮连溪既有些高兴又有几分失落,抱着欢书上前道,“祝掌柜,是不是这棵槐树没什么古怪啊?”
见她眉梢染上的庆幸喜色,祝余微微笑道,“是我想多了。”
“呼…我就说嘛,虽然祝掌柜你是修仙的,但我可是个地地道道的凡人,我就说我哪有那么倒霉,次次都遇见稀奇古怪的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孔子他老人家都对这些灵异的事不敢多说,阮连溪作为一个刚被冲刷世界观的人,当然也希望遇到的这些事越少越好。
她话音落,就见祝余转过身,认真的对她柔声道,“我观阮姑娘眉间舒缓清正,是有福之人,往后的日子必遂心如意,不会遇见一件恶事。”
她言语间的温柔像潺潺涓流,在阮连溪耳中流淌。让她想起来小时候,每次她说什么要死了之类不吉利的话,就会被她妈一顿训斥,说什么小孩子口无遮拦,然后就会被抱起来,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告诉她,我们家小阮是有福气的人,以后一定平平安安,顺顺遂遂的。
这大概是人美好的祈愿,在于覆盖掉口无遮拦的时候,说出的不吉利的话。
阮连溪眼眶有点酸酸的,强撑着挤出来一个笑说,“哈哈,祝掌柜你也信这一套啊。”
祝余淡淡一笑,“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说的也是。不过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嗯。”祝余虽然答应了,眼神倒一直在那棵槐树上流连,阮连溪抱着欢书走出去一段路了,没见她跟上,回头一看她还在原地,奇怪说,“祝掌柜你不走吗?”
“走。”似乎是用尽了方法,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祝余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赶了上去。
她们回去不过九点多,欢书小姑娘睡得沉沉的,被祝余抱到了专属的一个小榻上,阮连溪拿出来给小姑娘带的饼干,递给祝余笑说,“祝掌柜你帮我给她吧,不过得告诉她不能吃太多,不然小姑娘就要蛀牙了,我要回去了,晚了冬乡估计就要急哭了。”
祝余望一望窗外漆黑的夜色,“天色晚了,阮姑娘可以在此处留宿一夜。”
“不了不了,我没跟冬乡说,那傻丫头估计还给我留门呢,看不到我回去,估计一整夜都睡不着了。”
“那我送阮姑娘回去吧,阮姑娘一人走夜路,总归不好。”
祝余走进里间,又拿出来一柄灯笼给她,“夜里暗,多一盏灯笼照路,走得安稳些。”
这灯笼是半圆的形状,外间用蘸了金粉的笔勾勒出浅浅淡淡的山川颜色和两三枝盛开的桃花,尤为漂亮,让阮连溪十分喜欢。“祝掌柜,这灯笼你是从哪里弄的,这桃花和真的一样,太逼真了。”
“桃花?”祝余愣了一下,低头仔细去看她手里的灯笼,看见画上的楼阁外真的有几支桃花树的时候,叹笑道,“此物并非我所有,是一位客人落在我这儿的,想来是她走时忘记的,被欢书玩耍时见了,以为是客栈里的,一同收起来的。”
“说起客人,祝掌柜,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你的客人?”祝余做的饭好吃,按理说祝余这里应该门庭若市才对吧。
“许是他们都忙吧。”
就算旅游也有淡季和旺季,大概祝余的客栈也是这样,阮连溪表示理解。
边走边说话,不大时候,她们就走到了回了自己的店门前,阮连溪站在门槛边挥挥手和祝余道别,“祝掌柜你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祝余道,“不必担心我,倒是阮姑娘,近日万万不可和生人说话。”
阮连溪奇怪说,“可是我要开店,总会有不认得的客人的。”
“只忍三日,待三日过去便一切顺遂了。”祝余的神色温柔,劝她,“我不会害阮姑娘,阮姑娘按我说的做便可。”
祝余一路来帮了她很多,阮连溪也没多想,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到时候和客人打招呼的事让冬乡小姑娘帮她一下好了。
“阮姑娘千万记得。”
祝余千叮咛万嘱咐的走了,阮连溪也不敢大意,一直牢牢记住她说的话,和客人们说自己喉咙哑了说不了话,就让冬乡帮忙对应客人,自己去煮煮菜刷刷碗,闲了就呆在柜台后头记账。
如此相安无事的过了两天,什么奇怪的事都没有,阮连溪提溜起来的心也慢慢落下来。最后一日的晚上六点多,最后几个客人吃完饭离开,她放下记账的笔,唤趴在一边打瞌睡的冬乡,“冬乡,冬乡,起来了,睡在这里容易着凉,进去里面睡吧,我去关门,今天咱们关门早一点。”
冬乡揉一揉睡眼,“可是阮姐姐,现在好像才六点多啊,外头天还没黑透呢。”
“天没黑就没黑吧,我做生意也不是为了赚钱,反正钱够用活的下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