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顾不暇, 却还关心别人的事。徒增烦恼罢了。”叶墨凡不想提及有关顾青舟的往事。
近乡情怯, 好多到嘴边的话, 面对谢春风, 他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不管是被挖绘心也好,还是被当作修炼无情画道的垫脚石, 过去就过去了。吃了亏,他自己找回来。他是真的不愿意谢春风为他曾经的不幸揪心难过。
可这话并非本人, 而是由旁人代劳拒说, 就变了味。听在谢春风耳中极其刺耳。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嘲笑他落得当下处境, 什么都干不了。
谢春风收起玩世不恭,话语莫名带出了一丝对立,“叶师兄, 顾青舟是我的挚友,我关心他不是应该的吗?纵在千里之外, 有人牵挂,这番脉脉之情,叶师兄也许未曾体会过。但我相信顾青舟哪怕同样自顾不暇,身处低谷绝境, 在我音讯全无的这段时间里, 他也定然没少牵挂我。”
“……”叶墨凡感觉自己中了一枪。谢春风所说分毫不差。不过一边说着他们间无法被千山万水阻隔的情谊,一边当面狂怼他,这种感觉太分裂。
看着谢春风失神望向远方, 嘴角浮现出的微风拂面微笑。叶墨凡有种在对方头套麻袋, 换个地方揭开面具, 以自己本体顾青舟的身份,当面狂摇对方,让谢春风认出他的冲动。
可是他不能暴露了马甲。
叶墨凡此时的不耐,哪怕隔着面具,见不到他蹙眉的表情,也能被清晰感到了。
“你非我,怎知我无人牵挂?本君体会得到。”叶墨凡嘴硬道,“谢春风,你对本君有所求,这种态度,本君平生未见。”
你这是在求人办事?是不是吃定会帮忙,所以飘了?
是不是我叶墨凡提不动刀了?
谢春风也知道自己言语不妥,及时调整了语气道:“是我以己度人,希望叶师兄能明白,看来叶师兄是明白了。”
他一双桃花眼,烁烁闪动可怜巴巴光芒,低声下气道:“大哥……叶师兄——外界传闻含糊失真,我所能找到的人中,唯有你是最了解实情。顾青舟现在如何了?恢复的怎么样?他胖了还是瘦了?我走之后,寝室里的花草养死没有?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那些植物了……”
“停——!”叶墨凡被秀恩爱了一脸,偏偏对方秀的还是他自己的。
让人窒息的操作。
他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谢春风可以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絮叨个没完?
忍无可忍制止了从对方嘴里蹦出更多问题,他开始为对方解答。
叶墨凡马甲背后的真实身份顾青舟,从不是一个会自怨自哀的人,自然不会将自己不幸遭遇,用煽情的口吻说出来。
所以戴着面具的叶画君,依旧冷淡寡言,用极其简洁平淡,未插入个人感情的叙说方式,讲完了顾青舟的事,显得仿佛在说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一个路人的故事。
谢春风暗道,叶师兄性子太孤傲冷淡了,但对方既然详细了解顾青舟的遭遇,就说明对方一直关心着顾青舟,还愿意连带着照拂他谢春风,并非表面冷漠,看来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就如同顾青舟的性情,难怪两人能相交。
一番话之后,谢春风对叶墨凡有了改观,收起自己的小心眼道:“有劳叶师兄对我家青舟的照拂,以后就交给我来。”
叶墨凡冷拒道:“顾青舟不需要人照拂,他好得很。苦难只会让他变得更加强大。”
“叶师兄,你误会了,我从未觉得他需要人照拂。”谢春风微微一笑道,“只是这十年都是我与他朝夕相处,已经习惯身边有彼此陪伴,共同进退了。虽然因为种种事情,让我们暂时分开。不过,我一见到叶师兄,就知道重逢的时候近了,相信叶师兄也必不会令吾等失望。”
“……”谢春风你还要不要脸?叶墨凡答应你什么了?你这就打蛇随棍?
叶墨凡如果真是顾青舟的师兄,恐怕早就因为对方的厚颜无耻一脸蛋疼了。
他冷哼一声,既不接受也不反对道:“本君不知道你是如何短短时间进阶为巅峰画家,想来有一番机遇。不过奚雪就没用一点手段钳制你吗?”
谢春风笑道:“我自会处理,不会让叶师兄为难的。”
直至现在,依旧一点口风都不透露,谢春风隐瞒的事不少,是为了不让他担心,有自信自己收尾,还是已经沾染了幽幻谷中不能说的恶念,怕被他知道后厌弃,再无翻身之地?
叶墨凡既然已经打定主意,难得糊涂,便不会深究下去。
因为谢春风依旧是谢春风,哪怕堕入黑暗,十年的情谊不会变。纵使被逼无奈下做了什么,定然也非自愿的。
他了解谢春风的秉性,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纵使谢春风做了什么错事,将来有朝一日曝光,被人喊打喊杀,他也不会一味站在大义面前,受道德捆绑,对其大义灭亲,赶尽杀绝的。
大不了将对方从泥潭中拉出来,若谢春风无法控制要再坠回去。大不了将人绑起来,学陶楚那坏小子,偷偷将人带回去藏起来。
不管叶墨凡,还是他的本体顾青舟,虽出身五院名门,从不为恶,却不代表心系苍生,为天下不平事,连自己至亲挚友都可以牺牲抛弃的地步。
他没有那么无私。
或许有人可以,但那人绝不是他,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
他是人而非神。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和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