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想想,嗯……有十多年了吧。”
“十多年?你今年才多大,怎么就待了那么久了?”
“奴婢今年十九了,在御膳房已经有十一年了。”
十九?看她小小的样子,原来已经十九了。
“公公没看出来吗?也是,奴婢脸太圆了,个子也不高,经常被人看小了的。”
“这样很好啊。”
我记得我那天和她聊了很久,直到从宫外买来了鹿肉。那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一直是暖暖的。
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们其实是没怎么见过的。我在我的乾清宫,她在她的御膳房。直到那天,我突然想吃杏仁豆腐,但小厨房里的杏仁被这两天格外爱喝杏仁露的皇帝用完了。他们说可以去御膳房要,但我想到了她在御膳房里,就说让御膳房里的,嗯……芹菜,做好了给我送过来吧。然后我就又看到了她。
她那天来的时候不是很高兴,也没有冲我笑,行了礼放下食盒就要走。我注意到她眼圈红红的,左手一直蜷在一起缩在袖子里。我没顾得多想,直接拉过她的左手看了看。她整个左手掌心都肿起来了,泛着一片刺眼的红,还带着一些隐在皮下的小血点。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她挣扎着要把手抽出来,我没让,低头把自己的腰牌拿下来让内使去请御医,她跟我说:“不用御医的,小伤而已,我那里有药。我还要回御膳房当值的,你让我回去吧。”
“不行,在这儿等着,等御医看过再说。”
可能是我语气不太好吧,她当时怔怔地看着我,突然就哭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看到她掉眼泪的样子,我一下子就心软了,放轻了语气跟她说:“你既然已经来这儿了,就让御医看看,也好让我……让自己放心嘛。御膳房那边我让人去说一声,总归放心了吧?”
我让她坐在了软榻上,打了水用手帕让她擦了擦脸。过了会儿御医来了,盯着她的手瞅了半天,最后皱着眉抬头跟我说:“啧,这个伤……”
“怎么了?严重吗?”
“实在不值得我大老远跑一趟。”
后来御医给她开了消肿的药,临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道:“火急火燎的,我还当多大的事。真是,浪费我感情。”
算了,毕竟是我让人家大老远跑过来的,就不跟他计较了。对了还有,这个御医的医术挺好的,后来是专门给皇帝看诊的。我送走了御医回去之后,她坐在软榻上顶着红红的眼圈看着我说:“就说过了不用御医嘛,还麻烦人家跑一趟。”
“没关系,反正他这会儿闲着呢。”
从那之后,我经常会去御膳房找她,和她说说话。我知道只要我经常去,御膳房的人就不会一直罚她了。她为了谢我,也会经常给我送食盒,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偶尔,后来我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被她包了。他们都说,倒不如让我把她留在身边算了,也免得我身边的内使天天司礼监到御膳房的跑断腿。我不愿意,不是因为她,是因为自己。我记得我当时说:“何必呢,这样不是很好吗?想怎样便怎样,也不用受对食身份的限制。像咱们这种人啊,自己一个就挺好的,何必把人家姑娘扯下水呢。”
那个只比我大五岁的公公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看着我说:“欸,你年纪太小了,还不懂。啧,还不懂。”
后来有一天,司礼监有事情,比较忙,我忘了让人去御膳房拿食盒,她就自己给我送了过来。当时大家都在,我不好让她直接进来,就去门口接她的食盒。
“你们这里今天很忙吗?”
“对,朝堂有些事情需要急着处理。”
“哦。那你要注意身体啊,要是他们忙忘了,你就自己悄悄吃一点。”
我看着她笑了笑说:“好,记住了。”
“那我走了?”
我点了点头,她转身走了。她走了一小段距离回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还在就冲我笑了一下。可能是那天傍晚阳光好吧,我觉得她那个笑格外好看。
啧,后悔了怎么办。果然话不能说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