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府极大,第一次进的人如若无人带领很快就会迷失在层层叠叠的假山和院落中找不清出路。
好在汤小白之前趁人不备在花轿留下了丝气息,如今只需避开人群按照这股气息去寻便可。
她根据指引很快来到了一处院落外。
院外此时张灯结彩,却是空无一人,连守门家丁也无。先前迎亲的人此时都不知去了哪里,只有花轿孤零零停在院门口处不远。
汤小白走过去掀开帘子,先前坐在里面那女人果然已不在了。
她四下又看了圈,方才走进院中。
院内与院外不同,虽然也挂了不少彩灯和幛幔,却是红白相间,此外还立着满院的穿红袍以示喜庆的纸扎人,看去极为诡异。
汤小白大致扫了一圈,就听门外有男人的声音响起,醉意十足,口齿含混不清,“别扶我!滚,都滚。”
汤小白轻轻闪身跳最近一棵树,蹲在枝干透过浓密的叶子缝隙向下看,只见一个身着新郎服,约三四十岁,面皮白净柔美的男人正迈步跌跌撞撞走进来。
他走的踉踉跄跄,没走出几步就一个不小心跌了一跤,直直扑在一个纸人身。看了看那纸人他却笑呵呵道,“小红,小红?”
“你家小姐呢?小姐怎么样了?”他摇着纸人问。
见纸人不答言,他随即又生起气来,扬手便重重抽了纸人一巴掌。纸人破开,露出里面尖锐的竹篾,瞬间划破了男人掌心。
他掌心流出的血一点点浸入纸人身的红色里,给纸人多添了分嗜血的妖冶。
男人捂着手哼哼两声,忽然又笑了,笑得一脸甜蜜。
“苏清啊……”他喃喃。“我十岁认识她。”
“我奶奶叫我去买米,给了我两文铜板。”
“家里没米,我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可是两文钱买不来米,我和我奶奶说,她就呜呜哭了。”
“她说你去求求米店老板吧。他人心善。等秋后打了收我们就还他。”
“苏清啊。”
“她米店老板的女儿。”
“她给了我半斗米。”
男人自言自语,又哭又笑。
他在地陪着纸人坐了半晌,直到手掌的血迹慢慢干涸结痂,才笨拙爬起来,拍拍红衣的土,跌跌撞撞向屋里走。
“苏清啊。”他说着,又高声喊起来,“苏清啊。”
汤小白寻的树梢位置角度刚刚好,只换个身便能瞧清楚屋内景况。
先前花轿里那女人当下已被平放在了床,男人摇晃着走进去时还在门槛处又绊了一跤,却仍旧一脸欣喜,顾不自己此刻狼狈,朝床躺着的女人就扑了过去。
他脸仿佛有光,表情神圣而虔诚。安静看着床的人儿半晌,才颤抖着轻轻掀开她面的大红盖头。
唇红,肤白。虽然了些年纪,仍旧能看得出是个美人。
汤小白看着屋内躺着的女子,目光顺着她的红唇向下。
脖颈一道紫色外翻的狭长刀口,即便已被人用线缝好,又在其打了厚重的粉试图遮掩,也依然盖不住它的丑陋与狰狞。
男人却笑的像个孩子般不知不觉,他轻轻抱起苏清的尸体,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快三十年了。”他嘴角含笑语气温柔,“终于,娶到你了。”
他说着,抬手轻轻将她头发别到耳后,嘴唇轻柔的含住苏清耳垂,慢条斯理亲吻起来,远远看去和那些相爱的恋人们彼此缠绵悱恻时的场景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