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初秋时节学校如常开学。
这一天袁煦整理完书本,下午没课。
朋友见她眉宇锁不住心事重重问道:“下午学校公演的话剧你去看吗?演的是现在潭州时兴的雷”
“雷”字尾音尚未落地,袁煦就受了惊吓般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我今天下午回家去帮我妈烧饭。”便匆匆卷起书包,离校返家。
父母还没有到家袁煦洗米煮饭,等饭在电饭煲里开煮,她坐在那,呆呆地等着电饭煲烧开。因昨晚没睡好,有些疲倦。呆板的等待之中,她头一点一点陷入了梦乡。
又做起了同一个梦。
那一天整个潭州市从梦中醒来的时候袁煦也做了个梦。
她的梦和所有人的都不大一样。
梦中那可怖的怪物向她和她的家人们追来,却见下一刻,它被烈火焚烧殆尽。
梦中的结尾,那青年踩过怪物余下的灰烬,向她走来站定在她面前。
她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青年双唇蠕动。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
她最喜欢青春里根据雷锋形象改编的李峰,是因为李峰最善良,却没有人善待他的善良,最后,李峰落魄半生,悄然在一个角落贫病而死。
她一见他,便想起了自己暴躁而善良,却挣扎底层的父亲便想起了自己与人为善,却疾苦缠身的母亲。想起了她认识的许许多多半生辛劳的叔叔、阿姨。
凭什么?
凭什么大家半生辛勤,兢兢业业,却再怎么努力也只有这样的命运?
她想过,一定是世上善良的人不够多。如果李峰这样的人多些,那么,世界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潭州这段新闻上无端增加的伤亡,女孩早有预感与自己有关。
可是,为什么?
我只是希望、希望善良的人们,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好啊!
我有错吗?
啪嗒,啪嗒。女孩眼泪滴滴打落。一向坚强的她抽抽噎噎地在青年跟前抹着眼泪:对不起,对不起
那背着木仓的青年犹豫片刻,自怀中取了一抹干净洁白的手帕,替她轻轻擦去眼泪:“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可是,是我叫来了那个怪物”她也看到了那可怖的巨蝇。
青年战士说:“不。不是这样的。你们当初叫来的是我。”
她愣了愣,抬起头,朦朦胧胧地望着他。
“从一开始,响应你们呼唤而来的就是我们。”
人人安分,人人爱其他人,就希望世界变得更美好。不过是空想。
过去有没有善良的地主?
有。但是那些善良的,少剥削的地主,很快就会被残酷但积累财富速度更快的地主挤兑破产,收购土地。
有没有不压榨员工的资本家?
有。但是那些尽量不压榨员工剩余价值的公司,很快就会在市场竞争中落于下风,被劣币驱逐良币,破产。
劳动者如果一味忍耐退让,最终迎来的不过是一步步试探加码的工作时间,一次次加重的苦难。直到最终身陷苦海。
即使你不想去害人,那无形的力量,依旧会将你推向悬崖,在这样残酷的境地下,或者变你善良之心,或者教你苦海沦身。
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
想要善良、无私的人能更多,能在这个世上活得更好,那么,只有扫除一切害人虫,扫清那些无形的东西。
所以,从最开始,响应袁煦他们情感共鸣而来的,就从来不是青春好人李峰,而是雷锋当中的战士们。
虽然那怪物追腥逐臭而来,趁机窃取了他们的融合点,李代桃僵。
但是,一开始,善良的共鸣,唤来的,一直都是战士。
袁煦问:“可是。那个怪物是谁唤来的?”
战士沉默半晌,才答道:“那个怪物,是这个时代唤来的。”
袁煦愣住了。
战士以为她害怕,擦去了袁煦的眼泪,宽慰道:“别怕,我们已经赶走了怪物。”
他的身形渐渐透明,似火烧尽的灯芯,抬头似望了一眼潭州市逐渐熄灭的真理火焰,笑着对她说:“我们是来告别的。再见,我们也该走了。”
“等等!”袁煦慌忙地想拉住他:“可是,你们走了,如果时代再唤来那怪物,要怎么办?”
“而且”她咬着嘴唇,“你们走了,我们的愿望,我们”
闻言,战士侧身一让,示意女孩看他身后他身后正站着无数她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影。
有的是瘦小的中年妇女,有的是她过去的邻居,有的是站在一起,眼角挂着大大黑眼圈的年轻人们。
这些都是在怪物污染中死去的人。
他们被战士从冢蝇的世界里救了出来。此时,纷纷向女孩露出一个带着善意的笑容。
“他们会和我们一起走。”战士说。
“走、走去哪?”袁煦不明白这些死者与战士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是要前去你们的世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