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窗口传来的吱呀声响显示人已然离开。
睡得正熟的小姑娘倏忽睁开眼,小嘴微张,柔荑往下一摸,满手的涔涔冷汗,寝衣都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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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芷院的下人们很快就发现自家小姐变了,不再似从前那般喜欢缠着二少爷或是夫人带着自己出去玩儿,经常就盯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一看就是大半天儿,心情也变的起伏不定。
有时候明明上一秒还是笑着的,下一秒就能对着一束在暮春时节即将凋零的花儿怔怔落下泪来。
有那岁数大些的,亦或是尽管岁数尚小但已然偷偷跟那长得俊俏的小厮眉目传情的,私底下猜测自家小姐是否有了心上人?
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分明就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模样。
便有人酸溜溜道也不知是哪家小子这般好运入了小姐的眼,以侯爷夫人对小姐的宠爱程度将来出嫁的时候还不得十里红妆,又说先前大小姐出嫁的时候便是这样,第一抬嫁妆都入了安国公府的门,最后一抬还没出棠梨院。
那说话的张婆子被人啐了一口也不知羞,嘿嘿笑了起来,只道老婆子这不是好奇么,左右咱们跟着五小姐,将来定然能有个好前程。
一时院内气氛隐隐有些浮躁,夏荷查明情况后气的的脸色发白,她们几个成日跟在小姐身边儿的都没能发现些什么,几个日常打杂基本见不着面儿的下人倒是先说起碎嘴来。
素来温柔良善的夏荷罕见的发了火,回禀了林夫人后便开始对清芷院进行大清理,小姐最近神情恍惚的模样她们看在眼里,心疼都尚且来不及,哪里忍得下有人这个时候说闲话?
能经过林夫人的手到了清芷院的大多是府里的积年的家仆,有不少一家人都在武安侯府当差,虽说担了个下人的名儿,但日子过得比不少老百姓来的轻松舒快的多,再说了他们这样被没名没分的赶出去还有哪家敢再要自己,一时院内哭诉声不绝于耳,有个小丫鬟病急乱投医直接求到了傅宁面前,道是自己出去便没了活路,求小姐赐自己一死。
这次莫说是夏荷几人,便是林夫人都怒了。
何时清芷院的下人变的这般胆大妄为,这次敢趁着夜色朦胧直接进屋,下回是不是就能因为外人的一些小恩小惠加害主子了?
那丫鬟最终也没落得好,原本她们几个尽管不再是傅家的下人,但这么多年积攒的银两细软都是默认可以带走的,待到了外头,这些也穿不上了,变卖之后也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如今她这么一闹,林夫人亲自发了话,便是一根多余的针线都不许带走。
其他人自是恨毒了她,没几天,便有人在井里发现了那丫鬟的尸体。
此外林夫人想起近来丈夫日益疲惫的脸色,下朝到家的时辰一天比一天来的晚,干脆对整个侯府的下人都进行了一番清理。若只是躲懒睁只眼闭着眼也就过去了,那等吃里扒外的必须给赶出去,留着只会遗祸无穷。
这一番整顿过后,不止是清芷院,整个武安侯府气氛一肃,原先那些个仗着主人家宽仁日常偷闲躲懒的也不敢再像从前那般,他们这样自小待在侯府的人被赶出去,还有活路么?
倒是有不少其他人家派来的暗探突然发现,原先能轻松得来的消息一夜之间便需花上较之先前多上数倍的精力,那些个贪财的下人纷纷摆出贞.洁.烈.女的架势,一副不与他们同流合污出卖主人家的架势。
纷纷猜测武安侯府近来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否则何以至于进行这般程度的清理?
暗探们的消息传回各家,权衡之下,又是一番新的动作洗牌。
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端午节即将来临,王嫣然的帖子一个星期前便送到了傅宁的桌前,淡金色的纸面上,秀气簪花小楷写着傅五小姐轻启。
傅宁却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无论她有多么的想要遗忘,那日赵祯阴郁深沉的神色都如镌刻般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下意识的想似从前那般远离。
只是不同于之前几次的潇洒,现在的傅宁只要一想到日后的自己会离那个整整陪了自己五年的少年越来越远,那个每次生日都会偷偷带着自己去放河灯的温柔少年会消失在自己的生活当中,心中便一阵绞痛。
这般情绪令人陌生,却又是如此的来势汹涌。
傅宁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