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触感柔软又鲜明,清甜的气息冲斥口鼻直抵肺腑,像是微风裹挟着梨花瓣翩跹而来。
耳尖,额间,甚至发枝末梢都被紧张和惊异包围。
江逾白差点以为自己又中了断空冢的迷障。他缓缓睁开眼试图从这份古怪的愉悦中抽离出来。
大鱼的黑白分明的桃花眸子映着床上微晃的碧色帷幔显得分外澄澈纯稚,无一丝杂质,更没有半分温柔缱绻的情愫。
砰!
江逾白一把将黎纤推开,黎纤猝不及防地被甩向床柱,闷哼一声后,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被推得发懵,还未从震惊中缓过来,便见江逾白眸色幽暗,沉声道:“你做什么?”
“你怎么见一个亲一个。”
黎纤嗫嚅着唇,眼底升起氤氲水汽,他从未见过江逾白这般,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不住地摇头,委委屈屈地缩做一团。
不等他开口说话,江逾白就匆匆下了楼。
浓烈的酒气遮住了这一方水榭长廊的荷叶香。
江逾白靠坐在驿馆后院的长廊上,脚边东倒西歪着七八个酒坛子。
脑中思绪浮沉翻涌,一会是黎纤嘟嘴鼓腮嚼小馄饨的模样,恍惚间又变成幻境中黎纤与浮黎的亲吻。
最后通通都定格在黎纤温软的唇舌上。
他正烦躁气闷之际,不远处响起脚步声。
容舟穿过长廊,提着两坛酒直直奔他而来。
这厮对自己的新剑甚为满意,特地花钱买了两壶酒准备与江逾白秉烛夜游一番。
但显然江逾白已先他一步进入状态了。
他见江逾白眼底发青,眸色晦暗,这种情况,殷无涯说过不是中毒就是情场失意。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容舟自井里舀起一大瓢凉水递给江逾白,企图让他冷静下来。
江逾白皱起眉,把碗撂在一旁,嗑出重重的响。
“怎么不喝?”容舟问。
“我嫌烫嘴。”江逾白心不在焉道。
容舟用手掌捂住胸口道:“是不是这里出问题了。要不要我帮你疏导疏导。”
江逾白不置可否。
容舟自顾自道:“你有意中人了?”
江逾白眸色如漆,喉咙微动,却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疼爱黎纤是真的,但爱护不代表喜欢,喜欢是什么样的?
如果不喜欢,那自己在生气什么?
气黎纤不清不楚地亲吻自己,还是气黎纤莫名其妙地亲吻浮黎。
良久的沉默衬得长廊越发寂静
最后,他嘶哑地开口:“可能有一点。我……”
“跳过这个步骤。”容舟没那耐心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试探道:“莫不成人家没相中你?”
“我不知道,他尚且懵懂。”江逾白涩然开口。
“他曾经好像有一位……仰慕的人。”最后几个字愣是转了个弯才说出口。
仰慕的人那不就是前道侣吗,容舟见他说得这般‘难以启齿’,便直接盖棺定论前道侣。新欢对旧爱的莫名敌意堪称亘古难解之谜!
“你二人哪个更好?”容舟将两只空酒杯置放在左右两边,从怀中掏出一把花生豆:“现在咱们捋一捋。”
“于外貌品相上,那男人同你相比,如何?”
“蒹葭倚玉荷,似珠玉对瓦石。”
“于修为造诣上呢?他总不会过了大乘境吧。”
“登峰造极。”
容舟将两粒花生豆扔进左边的酒杯里,才后知后觉的震惊道:“那般厉害!莫非是德高望重的大前辈。”
不等江逾白搭话,他便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黎纤的前道侣竟是修真界泰斗级的人物!”
江逾白疑道:“你怎知是黎纤?”
“我又不傻,你这一路眼珠子般地护着。”
“死了吧?应该是魂归大地了吧?要不然黎纤怎地会跟着你。”
容舟嚷嚷了半天,见江逾白越发不好的脸色,他天马行空起来:“他该不会是偷着跑出来的吧?”
顿时三个鲜活立体的风月话本原型已翩翩然浮现于眼前:耐不住寂寞的俏媳妇邂逅了英俊年轻的世家少主,**后毅然决然地抛弃修为高深却古板枯燥的老丈夫,与小白脸远走高飞。
“那人死了。”江逾白忽道:“死了好久了。”
“死了?”容舟喃喃:“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叮当。
手腕间的红绳忽地震颤起来,两排银铃开始剧烈晃得。震得江逾白酒气都散了大半。
“小小年纪就做了寡夫,真是可怜。”容舟道:“你以后要……”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便见江逾白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后便远了身形。
容舟摸了摸下巴,仔细地将整个事情理顺了一遍。最终只觉事情黎纤身份远不似这般简单,面容昳丽的不似凡人,又不知是哪位修真界大佬的遗孀,
大乘境之后的修道者大多寿命长久可达普通人的二至三倍,更何况近些年也没有听说哪家哪派的先辈身死道消、魂归大地的讣告。
他深知江逾白人活得洒脱通透,不易被外物左右情绪,无喜无悲的境界和伽蓝寺的大师们有的一比。
可唯独对这个叫黎纤的不一样,容舟越想越不对劲,寻思半天后终是摸出一块传讯玉简注入灵力又加了一道禁制后,火速传送给了殷无涯。
屋内如墨般的黑暗,床铺不曾留有余温。只有一碟豆大的烛光无声地诉说着恐慌。
“逾白!”一抹青色身影由远及近,脚步急促。
沈清浔微微站定后,便急道:“北域的驯兽师刚刚在楼下挑衅滋事,大家沉不住气便下楼打斗了一番……不知可否波及到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