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都以后,谢昉没有把尔玉带回太师府,而是带到了张将军的将军府。
一别几日,再见到二人,张子敬惊得下巴都掉了,连忙唤了下人打水且拿了干净的衣裳、备了新鲜的吃食。
谢昉倒是风采依旧,清瘦的身子挺的直直的,而那尔玉却是看见吃的就往嘴里塞,蓬头垢面,毫无世家小姐的模样。
“听闻周老太师家的孙女被歹人劫了去,我吓了个好歹,到了太师府才发现被劫走的是你,心里这才放....”对上谢昉冷冰冰的眼神,张子敬不禁打了个寒颤,赔笑道,“我也是担心得很啊!我爹派了许多人去寻你,周老太师那也闹得不得安生,听说...圣上知道这件事,也是大大震怒!”
谢昉喝茶不语,倒是周尔玉疑惑地抬头,拿着个鸡腿,口齿不清地说道:“圣上还关心我?”
“想多了你,”张子敬嘿嘿一笑,“不是担心你,只因天子脚下劫了老太师的孙女,圣上面子过不去。”
“那我回来了,要不要禀报圣上去?”尔玉继续问着。
“若是你去了,圣上会问你,是何人救你?你又为何不立即回来?”谢昉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自然是张将军家的救了我啊...”尔玉转念一想,与一男子共处几夜,此人又和张将军有亲戚关系,按谢昉的说法,搁圣上那性子,张将军若与老太师真的连了姻亲,怕是会猜忌更多。张将军如今统领北方的几支大军,老太师又在徐相离世后被默认为文官之首...二人关系近些,说到底也是同朝的情谊,一文一武在利益上倒是不挂钩的。可若是连利益都开始挂钩....尔玉不敢细想。
“若是太平盛世,且不需要顾虑良多;再或是个仁君,也不虚惶惶度日。”谢昉面无表情地说道,“只可惜,我们的圣上,被逆贼逼得满心猜疑,疯疯癫癫。”
“你...”张子敬连忙开门看看外头是否有人听着,确认了无人之后才小声说道,“你疯了吗?这样狂悖的话都敢说!”
谢昉淡然地笑了笑。
尔玉歪着头,发现,似乎一提到圣上,谢昉的心情就不是很好。不过她也没多想,毕竟眼前如何回太师府这件事才是最要紧的。
张子敬叹了口气:“要不然,我们私下里先告诉老太师他们,你们且在府上住着。想必圣上也是想借题发难...”
门被推开,张子敬警惕地站了起来,而尔玉是被吓得条件反射地往谢昉身后躲,拽着他的袖子。谢昉倒坐得定,往后瞟了瞟,不易察觉地笑了。
“我儿说得不错,”张将军推门进来,目光却只放在谢昉身上,道,“此事容我上禀。”
“张将军,如今圣上的戒心就如此严重?”尔玉深知张将军和自家祖父交好,小张又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大胆询问道,“我想着,您先行上禀的原因,也有一部分是想卖圣上个好,叫圣上寻个由头,处置异己?”
“咳咳...”谢昉被尔玉这般大胆的话呛到,心想着这人也不保持自己大家闺秀的样子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张将军明显也是被噎了噎,道:“话也不能这么说....”
“唇亡齿寒啊,将军,您就没有觉得心冷过吗?”尔玉深深地看着张将军。经过这些事,尔玉算是渐渐捋清楚了,圣上时不时搞些大动作,为的不过就是铲除他怀疑的,或是打压那些功高震主的、不言听计从的。
国将不国啊。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张将军自嘲地笑了笑,“忠君,便要忠到底。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若我有了好的办法,拼了死也要同圣上说清楚,可是我....唉。”
张将军长叹口气:“我只是一介武夫,老太师那样睿智的老臣尚且不得不由着圣上折腾,我又能如何...”
尔玉沉默地望着头顶的房梁,似乎除了这些,她已经不知道把目光放在哪里了。
直到谢昉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她才回过神来。谢昉微微笑着,双眸幽深。
消息送到太师府的时候,尔贤已经把哭得不省人事,数次晕后转醒,终于坚持坐起身,正在写家书告知远在崇州的父母。明启过几日便要回来了,尔贤打算着等到明启回来再一起去找找。
此番明启下江南,事办的漂亮,颇得圣上赏识,眼看着前途便是一片明朗。
老太爷近些日子也是尽唉声叹气的,他虽然不表达,但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老人身子骨不再那么硬朗了,倒有些病恹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