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点点头,又看向她身边的另一个丫鬟:“你呢?”
那姑娘圆圆脸,看起来小一点,不过应当也有十四五了,反应还挺快,脆生生道:“奴婢云影。”
“成,你们两个,进屋来搭把手吧。”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答应把所有人都留下了。其他人听了,全都松了口气,不乏有人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云齐。
燕婉今天是第一次见这些人,自然不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信。只是她初入燕府,总要有人帮她适应环境。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甚至是很长一段时间的下人就是很好的选择。
进屋之后,几句话的功夫,燕婉便对这二人有了些了解。
原来云齐过去是服侍府里一位姓姜的姨娘的。她家里穷,六七岁时被姜姨娘买进了府,伺候了姨娘足足八年。
两年前不知怎的,姜姨娘突然暴毙府中,还没来得及为云齐安排一二便就这么去了。于是云齐就被分去了针线房,做些见不着前景的杂活儿。
云影则是燕家的家生子。她的父母是燕家在京郊一个庄子的小管事,云影也是在那里长大的。
长到十岁的时候,她父母觉得她在乡下呆着没出息,就托关系将云影送到了京城燕府。只可惜他们的关系还是不够硬,只能将云影送到不起眼儿的浣衣房。
在浣衣房里熬了三年之后,云影寻了个机会,调去了颇有些油水的厨房做事,直到燕婉回京。
许是因为在厨房里做了一两年的活,云影养得白白胖胖的,看起来仿佛年画上的女娃娃,十分讨喜。
她们两个的资历,都说不上特别出众,不过在燕婉听来,都很有些意思。
一个跟过府中得过宠、却又突然暴毙的姨娘多年;一个是家生子,父母还在燕家有些根基……这样的丫头,用好了都是资源,是助力。
燕婉有很多事情想同她们打听,不过这是她来燕府的第一天,多问几句是好奇,是天真,可若问得太多,就未免显得心急。
所以在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燕婉便让她们都出去帮着收拾行李,只留了她从乡下带来的景妈妈,服侍她沐浴更衣。
景妈妈原本姓金,是实打实的汉人。不过金这姓氏,在高丽太常见,燕将军又痛恨高丽人,所以当年入府给燕婉做奶娘时,金妈妈便改姓了景。
可只有燕婉知道,如今的景妈妈,和自己一样都姓萧。她们是九年前,被燕堂害得家破人亡的萧家人……
“你今天做得很好。”景妈妈舀了水,边往燕婉身上倒,边淡淡道:“应当和他们预想当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燕婉却并未完全放下心来:“可我还没有见过燕堂。”
景妈妈嘴角微挑,讽刺地笑:“他也没有见过燕婉。”
这么多年来,燕堂这个做父亲的,对燕婉的确可以说是不管不顾。
不然也不会叫她寻到机会,将真正的燕婉取而代之……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燕婉说着,就要起身,“不洗了,姑姑,我还要去练武。”
燕婉本是官宦人家出身的贵女,从小深闺里长大,哪里是天生就有能动手就不动嘴的本事。
她在乡下的时候,除了会亲自干些农活之外,每日都会练些功夫。一为强身健体,让自己看起来同原本的燕婉更加相像,二来也为自保。
燕堂虽是个侍卫出身的武夫,可他在朝中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必然不是个简单人物。要扮作他的女儿,潜伏在他的身边,燕婉总要多做些准备。
景妈妈听了这话,面无表情道:“姑娘,以后您还是叫我景妈妈吧。”
燕婉想到今日不同往日,隔墙可能有耳,立即面容一肃:“嗯。”
景妈妈没再多言,沉默地扶着燕婉起身。只是在擦到她先前晒坏了的后颈时,景妈妈方说了一句:“以后可好,姑娘不必再受风吹日晒了。”
燕婉一怔,看向对面铜镜里模模糊糊的人影儿,隐约记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还是一个很爱美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她被父母兄姐保护得很好,整日不是想着吃什么好吃的,便是做什么漂亮新衣服穿。唯一的苦恼,大抵便是要忍着枯燥无聊学什么琴棋书画了。
后来呢,家破人亡,她亲眼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咽气。燕婉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哭得很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拽着母亲的衣摆说“婉儿以后一定好好练琴”。
……
燕婉闭了闭眼睛,收起回忆,微微笑着说:“是啊,起码不用再晒黑了吧。”
做燕婉做得太久,她已经快想不起来原本的自己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