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司尧说要再留宿一晚,但在叶翎的坚持下,一行人最终还是决定用过午饭就动身。
娃娃亲这种东西本就虚无缥缈,且原身和玄洲已十几年没见过面,很可能只是客套话而已,自己若特意在此处傻等,才叫人看着奇怪。
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直焦躁不安的阿幽终于放心了,吃饭的时候,心情大好地吃了整整三大碗米饭。
看着黑团子倒着脖子啄碗里的米饭、还边吃边掉的模样,叶翎一颗慈父心都被唤了出来,拿起筷子给黑团子夹了口菜,“别光吃饭,长胖。”
阿幽脑袋一顿偏过头来,一颗晶莹的米粒挂在嘴角;他直勾勾地盯了会儿叶翎,嘴里嘟囔了一句“你才胖呢”,才慢吞吞地埋头叼起了那根青菜。
临行前,叶翎动身准备去司尧房间,经过走廊时,看见余怜正站在床前,身后是一袭阳光,青年手里拿着件浅灰色的长衫。
他神情放空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无意识地将手里叠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摊开又重新叠了一次。
叶翎心中叹口气,转身进了屋,走到余怜身边,“还是在意阿幽说的话吗?”
动作一僵,余怜半晌后才弯腰起身,笑容有些牵强苦涩,“没,只是时间太久,都快忘了自己不是人类。”
余怜的原身是九尾妖狐。
九尾如九命,作为妖族最古老强大血脉的拥有者,九尾妖族一直是众矢之的,又因其繁衍稀少,千年后竟只剩最后一对夫妻。
百年后这对夫妻终于喜得一子,母亲难产而死,而九尾狐王屡次遭受暗算后也仅剩最后一条尾巴。
于是他奄奄一息的去往玄青宗,找到了曾经的昔日好友——叶翎的师尊,玄青宗的前任掌门玄道子,请求他庇护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余怜。
老宗主沉吟片刻,为防引人耳目,决定让五岁的余怜拜于十七岁的叶翎座下。
眨眼便是十六年。
当初的小豆丁早已成了翩翩少年,眼中竭力隐藏的情绪外露,急切而担忧地问到,“师尊会介意吗?”
对于面前向来恭谦有礼的徒弟,叶翎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少了太多关心,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你,妖族人族都是我的徒弟余怜。阿幽年纪小不懂事,说的话别放心上。”
青年栗色的眼底生出些水汽,眼角微红,他挣扎了一瞬,最后还是一点一点地蹭过来,将头埋进叶翎颈肩,小声道,“余怜也会永远做好师尊的徒弟,哪怕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了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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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人一路加快脚程,终于在黄昏时抵达目的地西町城,专门在城门等候的管家将一行人接待回天星门。
作为此次宗门大会的接待方,天星门也拿出了尽职尽责的态度,不仅给各宗各门的弟子配备了单独的房间,所有仙君还有专人服侍,待遇条件无一不妥帖。
叶翎一行人经过灼白院时,有不少门派宗门也刚刚抵达,见到玄青宗十几人皆是英姿飒爽的款款而来,不由得在一旁窃窃私语。
“哇,早闻他的俊美之姿有如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可不是吗,这可是曾经引得四海八荒都为之倾倒的脸啊......”
“......喂你这一副什么表情,”云锡双手抱胸,抬起手肘撞了撞景曦手臂,挑眉看热闹,“怎么,见你师尊受欢迎,眼红了?”
“幼稚。”青年冷冷扔下一句,眼睛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面同司尧说话的叶翎。
仙人步履轻慢,总比身旁人要慢上一步;说话时脸颊微侧,眼中含着一丝浅浅笑意,却能让人轻易沉溺其中。
他似乎感受到身后的视线,转过身便立即与景曦四目相对,眼中笑意褪去,染了层困惑,仿佛在问“你看我做什么。”
云锡还在一旁问他打算住哪间,青年顺势偏过头,眼中黯淡转瞬即逝,随手一指面前的屋子,“这间。”
叶翎看着景曦背着包袱,被云锡勾肩搭背地走进了房间,然后屋里响起杂乱细碎的说话声:
“哇景曦你这床好软啊,不错不错。”
“滚下去。”
“诶别这么小气,借哥躺一会儿——诶!”
“看什么呢?”
司尧见人原地不动,顺着叶翎的目光望去,只见景曦揪着云锡的衣领,直接将人拎出来丢在门口,顺势反手将门关上,冷冷地瞥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弟子。
叶翎摇摇头,看着远处弟子各个噤若寒蝉,不由得长叹一声,“景曦这个脾气啊......”
还是小时候可爱一些。
将包袱放在桌上,叶翎回身打发走了前来侍候的奴仆,喝了口凉茶后径直来到床边,后背向后一仰便将身子摔进柔软大床。
景曦余怜和众弟子一起去听讲会了,司尧与和众掌门人正商讨议事,一时都半会儿回不来,只有叶翎一人无事要做。
困意再次猝不及防地袭来,叶翎翻身将被子一卷,双眼一闭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几乎是这段时日睡的最酣畅淋漓的一次,若不是傍晚时门外传来锣鼓喧天的阵阵齐鸣,叶翎真能一觉睡到天明。
喧嚷声由远及近,到最后已是震耳欲聋的程度;叶翎眉心紧皱,鼻中轻哼一声,辗转反侧后还是踢掉被子,起身披好衣服,走到窗前向外看去。
浩浩汤汤的人群在叶翎的院外聚集着,两排持枪士兵在门边把守,上百名奴仆成一长列,有些手持红木盒,有些手持银锣、唢呐或乐鼓,恭恭敬敬地垂眸在园庭前站着。
......这大动干戈的是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