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珩独自一人沉默地站在廊庭之中,脊背挺直,孤傲似一柄永不弯曲的上古宝剑。
长公主府位于最繁华的北令街深处,远离了喧嚣热闹,正是闹中取静,大隐于市的风范,仿佛别有洞天。门前一对威武的石狮子,大门用的是上好的铁木,油漆明亮几可鉴人,门楣上方有砖花图案和如意形状花饰,也由此得名,唤作如意门。
进了大门,迎面便看见一道垒砌精致的影壁,绕过去便进了外院,眼前也豁然开朗,与南方狭窄逼仄的小院儿不同,北方的院子轩敞大气,让人心胸开阔,从容不迫。
穿过外院便有三座精致的垂花门,建在三层的青石台阶上。两侧为磨砖对缝精致的砖墙,向外一侧的梁头仿佛红云漫卷,梁头下一对倒悬的短柱雕饰出朵朵莲叶,将垂柱装点得宛若含苞待放的花蕾一般。垂莲柱间的梁上雕刻着玉棠富贵的图案更是喜庆吉祥,含章殿更是高大气派,雕梁画栋,幽雅宜人。
楚凝陌踏上廊前石阶,步履沉稳地进了正院。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青梅到书房寻长公主,见她斜倚在梨花木上,双目微闭,手肘抵着桌案,两指合并,正轻轻地按着额角,有些疲惫的模样。
见人进来,楚凝陌轻声问道:“将军府那边怎么样了?”
“大将军三日后启程,二小姐状态还可以,身子也快好了。”
静了一会儿,楚凝陌睁开眼,脸上顿扫疲倦之气,眉目清明地从椅上起身。
“将这个东西给皇后身边的人,要做得隐蔽。”有些沙哑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寂静非常的室内。“跟她说本宫不需要她铭记于心,或是今世之恩,来世当结草衔环相报的废话,只做好这一事,便放她自由准她出宫。”
她知殿下的话虽凶狠无情,但她仍是能听出其中的善意。
“启禀长公主,太子已回宫。”玄殇轻撩衣袍下摆,单膝跪下,恭敬道。
“情况如何?”楚凝陌负着手,眼底一片冷漠。
“外伤,月余能好。可太子中毒之事,并没对外宣称。”
“不对外宣称也是对他自己好,倘若大家知道了,愤恨过后就该惦记他的太子之位了。”楚凝陌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洞察世事的敏锐和平静,“皇帝知吴王是不敢下毒的,而陈王,就算最后皇上顾念不降罪于他,可毕竟是毒害储君,此大罪能让他失了夺位的机会,皇帝能容忍他们相斗,却不能容忍他们以命相斗。”
“既然皇上知晓真相既能将吴王搬倒又能让陈王失去夺位资格,殿下为何不得这渔翁之利?”青梅上前将她的披风取下,展开挂到架子上。
玄殇也纳闷,难道他之前想的又错了?
“安王不作为,齐王荒废了三年,剩下的就是公主了,近些年后宫无所出,大晋江山还无后继之人,皇上不会让太子之事闹大。”
皇帝正值壮年,皇位稳固,将来传位于谁有的是时间深思,若就此将吴王陈王划出圈子,那仅剩的三人中长公主便是最可能的赢家,但女帝登基,皇帝并不希望,所以,这个时候谁都打破不了这种平衡,平衡也不会被打破。
玄殇听了脑中又是一团乱麻,倒是青梅,想不通就不想,她从不纠结殿下的这些问题,所以殿下时常说她活得通透。
“林府那边有何消息?”楚凝陌并不多看重太子之事,反倒是林家,自林子汐大病一场过后,总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二小姐近来极少出府,上次见主子之前在陈王府逗留了一个时辰,府上的探子报二小姐行事较之前沉稳了。”玄寂将林子汐的情况娓娓道来。
关于林子汐那场大病,干净得好似真的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说背后没有一些人的手笔,她是怎么都不信的。可查来查去,好似真的就是病了而已,什么都查不到,这才是令她费解的地方。
“林府那边的影卫可以撤了。“楚凝摆摆手道,“至于安插在林府的人,继续放着吧。”
后院正厅,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上座品茶,玲珑坐在她的另一侧,正与她说着些什么,两人的神色皆是带着笑,似乎是极为亲昵的模样,只是行为举止间还是能看出相互之间都带着深深的防备与警惕之意。
“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敢的事,无论是皇室帝姬还是贵族女儿,就没有一个你不爱的。”见这人的手不安分的覆上自己的,星雨眉头微皱,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脸上瞬间变色。
“你这是高抬举我了。”玲珑垂眸一笑,脑中闪过她方才的神情,那灵眸中一闪而过的羞意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好了,废话不多说,按前几日所说,如今你我既是有了共同的敌人,我想共享情报也未尝不可,以我现在在长公主府的地位,还是能够对你有所帮助的,不是吗?”星雨眸光微闪。
“我要你做任何事,你都愿意?”玲珑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们是公平交易,你觉得我会同意?”她玩味的一笑。
见人并不好忽悠,玲珑心里不禁涌上了几分无奈的叹息。这长公主府的后院也就这人能和自己斗一斗了,不然真是太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