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上，顾怀浅的视线在子汐面上掠过，沉静的眸心，浮现一种复杂异样的光芒，轻声道：“可子汐与长公主殿下关系匪浅不是吗？”

她愣住了，身子如泥塑木雕一般的僵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两人互相对视，气氛一片紧绷，只听风声呼呼作响。

顾怀浅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昨日有人告知于我。”

子汐挑眉望着她，摇了摇头，“怀浅应当知我心里的人是谁。”

“子汐别这样说，会让我觉得很棘手。”

不知为何子汐心里突然一紧，像是被无形的利爪猛地狠狠攫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话。她明白顾怀浅话中隐藏的意思，这人不愿参和。

未央宫含章殿内灯火通明，楚凝陌正倚在软塌上翻着书卷，身侧纱隔户宇里，隐约有个宫女倩影在弹奏古琴，登时被开门声惊得曲调一顿。

楚凝陌抬了抬眼皮：“何事？”

子汐瞥向轻纱中那倩影道：“退下。”

话音未落，楚凝陌清冷的眸光倏然凌厉如刀锋，直直对上眼前人沉静的眼眸。怕是这人没搞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子汐声音其实不重，但宫女受惊，战战兢兢起身掀起宫裙，胆怯地看了眼突然闯入进来的人，又看看长公主没有发声的意思，便匆匆福了福身踮脚走了。

子汐一直待到宫女完全消失在走廊上，才砰地一声合上门。

转头却只见楚凝陌拿着书卷，从软塌上起身打量着她，目光中完全没有暧昧或心虚，相反却透出清晰的冰冷慑人的审视。

许是楚凝陌待她和颜悦色太久了，她甚至都忘了被她冰冷的眼神注视是什么感觉。在短暂的诧异之后镇静下来，屈了屈膝回望她的目光，直截了当道：“殿下难道不解释一下？”

“你不是都已经习惯了，现在为何又来质问？”

微风止息，虫声沉寂，空气仿佛在紧绷中渐渐凝固了。

子汐咽喉上下滑动了一下，片刻后再开口，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硬：“你的人找过顾怀浅？”

楚凝陌一怔，神情却突然变了，“本宫为何找她？”

“你，不是把”

“本宫如何？”

子汐眉头皱紧。

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子汐闭上了嘴，怀浅在涟漪轩同自己出来后见过的人除了自己便只有长公主，而琉璃找殿下说了影卫的事后，她想当然的觉得只有楚凝陌会派人去找顾怀浅，她可没忘记在宁香斋楚凝陌看顾怀浅那一眼的意味深长。于是才有了先前的气势汹汹。

是她理所当然的想当然，可是高傲的长公主怎会派人去与顾怀浅说她俩的关系，谁去说都不会是从楚凝陌这里说出来。急迫气恼的心情吞没了她的理智，此刻的她有些手足无措。

“你讨厌影卫跟着告诉本宫就是，这般不知礼仪的冲进来你当含章殿是你林府后宅？”楚凝陌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不自觉就带了丝丝寒意。

“嗯，我一时太急没了规矩，影卫殿下想放就放吧，今日失礼了。”说完躬身一礼。

楚凝陌望着子汐的目光幽深寒冷，她没有忽略这人口中的顾怀浅三个字，可见这人今日的冒失源自那个人。半晌突然啪的一声，她合上了手中的书转身回到软塌上，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瞥过来半分。

子汐走到软塌边，上前将手轻轻覆在楚凝陌拿书的手上，水润红唇微微弯起，“殿下。”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少女指尖的冰凉让楚凝陌眉梢微皱。

其实子汐只是下意识想要去道歉，仿佛只有说话才能缓解咽喉间莫名其妙的发紧，掩盖她可能因为被顾怀浅拒绝而略微扩散地心慌。

楚凝陌却没回应，她的目光越过镂空屏风，投向远处。

视线再聚焦眼前之人时，她才低声道了句，“无事了，你下去吧。”

空气中难以言喻的紧绷终于在这一刻略微松动，子汐如卸去了千斤重担般，肩膀骤然一松。她起身对楚凝陌略一屈膝，并没有继续出声，抬脚便往外走。

之后她离去的身影很快隐没在了高大殿堂的重重阴影里。

月光浅浅，好似害羞的姑娘躲在云层中不敢露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