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点头,王妈妈快步走出,刚撩开帘子,就瞧见门外领头站着一位衣着精细的老妇人,姜烨也在,还有夫人,就是没看见大将军的影子,这倒是让王妈妈心里头一松,她调整好心态,扬起脸捧着一团笑容走到门外,“大公子,夫人。”
云氏面色不佳,抿着唇不言语。
姜烨只好当和事佬,对老妇人道:“李嬷嬷这边请。”
来者是皇后身边的人,她一过来就听姜大公子说将军千金跌落马背竟是毁了容,面色铁青,一团火憋着,本想说几句姜大公子,但转念一想这位姜公子年轻有为,是皇帝看中的人,她终归一做奴婢的,不好多言,只能憋着火跟着姜烨来看看情势,若是伤的不重,养一养,去了疤还是成的。
抱着这种想法,李嬷嬷随着姜烨入内,里头的容华听到响动,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紧掐着大腿,手又拨弄了几下发鬓,随后人躺在枕头上半阖着眼。
李嬷嬷一进来,看见容华的形态,当即给吓着了,这脸蛋惨青惨青,形容虚白,活脱脱是要去的架势。
一边心惊一边往前走过去,而跟随其后的云氏瞧见亲生女儿那副模样,本是满腔不悦,却立马被心疼给掩盖住了。几个快步上前,便眼睛发酸的握住容华的手,嗔道:“你这孩子——怎的伤成这样!连同你大哥一道瞒着娘亲,你、你实在是——”
姜烨一看,也上前几步,站在云氏身旁小声提醒:“母亲,良大夫说了,容儿暂时不能开口,先前不晓得,如今还是要注意些。”
云氏一听,更是表情痛楚,她想不起要责怪容华,只一心挂念她心肝宝贝的伤势,忙问:“良大夫究竟怎么说,这脸上的伤……”
姜烨叹道:“怕是不能复原。”
云氏听罢,差点昏倒,若不是姜烨及时扶住,云氏真是要晕过去了。
而李嬷嬷在旁边听着,心如鼓锤,手心都捏出汗来,不能复原?这可坏大事了!
姜烨给王妈妈使了个眼色,王妈妈领会,上前搀住云氏,而姜烨则转过身,一脸心痛的样子,沉声道:“李嬷嬷如今也看到了,小妹今日怕是入不了宫了,还请李嬷嬷回去告知皇后。待小妹伤势缓和后,再入宫致歉皇后。”
李嬷嬷听姜大公子这番话,心下却是了然,贵胄勋爵,众多的名册里不止他们姜家女儿能当太子妃,如今姜家千金仪容尽毁,皇后娘娘绝对不会允许姜家千金做太子妃。
当着面上李嬷嬷不好说,只得胆战心惊地先回了姜烨:“奴婢会将此事告知皇后……”她说着,往里头望了一眼,姜容华垂着脑袋,半眯眼虚弱惨白,真个不忍目睹,李嬷嬷收回视线,扼腕叹惜,“这天公坏事,竟是让姜小姐受这般摧磨……”
假仁假义这套姜烨看多了,此时便佯装羞愧,先把人给哄走了后事好说。
“幸而只伤了脸,若是伤着身子骨,一生残废更是不得了。”姜烨感叹。
李嬷嬷脸色一僵,心道:还只是伤脸……正是脸毁了,让她交不了差,筹谋已久的婚事恐怕都要告吹,这姜公子居然说幸而,这是大不幸!
姜烨岂能猜不出李嬷嬷心中所想,他是不想李嬷嬷继续呆下去看出端倪,急着将李嬷嬷送出去后,姜烨回来,看到母亲云氏满面悲痛,在看容华的神态亦是不好过,两人依偎着沉默不语,瞧得姜烨心情沉甸甸的,但一想到自己跟着容华一块瞒了母亲,也就不吭一声地守在旁边。
过了一盏茶时辰,姜烨想着云氏身子若,再继续哭下去都要涌成江河了,哭坏可不好,便上前扶住云氏的肩膀,道:“母亲莫哭了,你这么哭,容儿也伤心,良大夫说养伤时期要保持好心情,不能总是苦着脸。”
云氏听了,用帕子拭泪,勉强扬起唇,然而目光一触上容华的脸,云氏就难忍心痛,眼泪就要往外冒。
姜烨忙道:“母亲先回去吧,让妹妹好好养伤。”
云氏哭哭啼啼地被姜烨扶起,让云氏身边伺候她的茹妈妈带回去,姜烨把人都送走了,才回到屋中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女人真是麻烦……”再是无怨无悔,姜烨都忍不住下意识说了一句。
容华睁开眼,被姜烨逗笑了,转而唇边苦涩一笑,道:“麻烦大哥了。”
姜烨才觉说漏了嘴,忙带着笑凑到容华身旁,道:“麻烦什么麻烦,大哥说的是那个李嬷嬷,还有你这浑丫头……早早好起来才是正道!别的不用你多想,至于你说的那个沈鉴,今日我听到些消息,听说从外头来了个商户,似乎就姓沈,年纪很轻的样子,还带了许多随从……”
容华一听,眸光微变,“模样呢,大哥可晓得?”
“只是吃酒时一个弟兄说的,只晓得年纪很轻,别的就不晓得了。”姜烨如是道,旋即注意到容华思索的神情,好奇心一直在胸口攒动,但顾及到容华伤势,便道:“回头大哥去查查,好了多的不说了,你休息,再和大哥说下去明日良大夫来看又该说了。”
记起良大夫的话,容华淡淡一笑,点点下巴,就让姜烨先回去了。
姜烨走后,说的话却一直回荡在容华脑中,她初初见到沈鉴,是一身青衣,眸光如狩猎的捕手,看似平静无波却藏着惊心暗涌,骑在那黑鬃马背上,比不得旁侧刘蛮雄壮,却有股统帅三军的冷峻气场,一句话就让那狂肆的刘蛮停手。
走到她跟前后,那目光如天罗地网将她包住,容华此刻一想到,就遍体生寒,这样危险的人物……是祸端,是隐患,不得已时只能除之后快。